弗雷格利综合征

 

Courbon等（1927）首先描述了弗雷格利（Fregoli）综合征^【1】，又称弗雷格利妄想^【2】，弗雷格利是一名意大利演员（1867～1936年），以善于模仿他人而著名，在舞台上能迅速变换外貌达60种。弗雷格利综合征的特征是：病人见到陌生人群中有他的“熟人”，这个 “熟人”往往是他认为的迫害者；病人认为，两者长相虽不像，但其实就是同一人；这个迫害者在不同时间内装成不同的人，出现在病人面前，企图迫害他，因此，病人常有攻击行为，妄想充分发展期比未充分发展期的攻击行为多。弗雷格利综合征比Capgras综合征少见^【3】。南京脑科医院精神科喻东山

一．病因

㈠定位

⒈右半球受损，Joseph（1986）调查了29例身份错认者，发现右半球均有病变。当右额、顶区损害时，空间知觉和视觉记忆损害^【5】，可引起地点弗雷格利综合征；当右梭状回前部损害和海马旁回萎缩时，可引起弗雷格利综合征^【4】。

⒉右前额皮质受损：一项研究证明，有比无弗雷格利综合征的病人右前额皮质萎缩^【6】，右前额皮质受损可把陌人面孔错认为熟人面孔^【7】；另一调查报告，61例脑外伤男性有右额叶和左颞叶挫伤，后来发生弗雷格利综合征^【8】；Rapcsak等描述1例手术清除右前额损害的病人，出现面孔辨认亢进，把生人面孔错认为熟人面孔^【5】。

⒊神经通路：从右顶、颞腹内侧（右梭状回和海马旁回）的面部加工区经海马回钩束和边缘丘脑束投射至前额皮质腹内侧部，其内侧部涉及情感，腹侧部涉及面部敏感神经元，当该通路的任何一处（右顶、颞、额）受损时，都可引起弗雷格利综合征，故对弗雷格利综合征病人要询问有无脑外伤史，查脑CT或核磁共振。

⒋脑电图异常：弗雷格利综合征常有脑器质性损害基础，故脑电图常有广泛轻度异常。Christodoulou(1976)发现，7例系列弗雷格利综合征病人均有脑电图异常^【9】，故对弗雷格利综合征病人要查脑电图。

㈡定性

⒈虚构：虚构是远期记忆与近期记忆的顺序颠倒，将过去体验切入目前境遇^【9】，当过去体验有些模糊时，就加进间接体验（包括听说、读过）的事件和想象的事件，形成虚构或假性记忆^【9】，他们可能相信，自己是在30年前的环境中，把现在周围的人错认为30年前的那些人，把医生错认为老熟人^【9】。双额叶腹内侧损害可引起虚构，而右额叶腹内侧损害可引起弗雷格利综合征，故同一病人既可有虚构，又可有弗雷格利综合征^【5】。

⒉自动性思维：自动性思维是指大脑自然而然、无需努力就产生的思维。Jackson指出，神经病功能障碍病人常回到自动性思维中去，自动性思维多在牢固的记忆中转悠，此时，谵妄病人倾向把护士错认为妻子，把生环境错认为熟环境^【9】。

⒊其他：⑴偏执：一些人物弗雷格利综合征病人原有偏执，在右半球损害后，原偏执试图解释这种错认，引起人物弗雷格利综合征^【5】。但地点弗雷格利型综合征病人病前无偏执的证据^【5】；⑵强烈想回家的愿望：强烈想回家的愿望抑制了正常认知^【5】，易引起地点弗雷格利综合征^【5】；⑶意识模糊：意识模糊、顺行性遗忘、逆行性遗忘和淡漠可引起地点弗雷格利综合征^【5】。

二．表现

㈠典型人物弗雷格利综合征

⒈错认→被害→攻击：病人识别身份能力亢进，把一个勉强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看成“熟人”。他对面前这个人什么也不了解，不知其姓名和既往史，不刻意辨别他的躯体和心理特征，也不认为他受别人或别的事物控制，病人宣称，他是我的熟人，是来害我的骗子^【10】。例如： 31岁的精神分裂症女性，将母亲所在单位---饮食店里的男经理打一顿，理由是“那经理是我以前的一个坏朋友化装的”，次日就发现认错人了，事后见到不好意思。另一次又打了该饮食店里的一位男食客，理由是“那男食客也是那个坏朋友化装的”。那个坏朋友姓王，名字记不得，什么事得罪我我也忘了，当时看到就生气，所以打（弗雷格利综合征）。有3次在家情绪激动时，把妈妈错认为另一熟人，说，“你来我家干嘛？你给我滚”。骂完后反应过来是认错了，至少有两次把妈妈分别看成两个不同的熟人，多在下午4～5点钟发作，事后回忆含糊（意识障碍背景下出现错视）。另外，病人在街上曾5次分别遇到5个人，其外表长得像“我以前的那个坏朋友”，只是长得像，但不是他，所以没打。走路常认错人，刚才在候诊室里看到自己的同学，喊对方名字，对方没理我（身份识别能力亢进，但有自知力，故未达妄想水平）。5年前乘公交车时跌下，右顶部外伤，吐2次，无昏迷， 家属述“有颅内血肿”，住院半月消退。目前脑电图正常，脑CT 正常。

⒉错认人数的多寡：错认人数少，说明身份识别障碍较轻；错认人数多，说明身份识别障碍较重。例如，一位女病人去除了右额硬膜下血肿，之后称她邻床的病友是她丈夫，她满意地发现，她丈夫不再打鼾了（仅错认一人）。又如，一位男病人患右额和左颞顶部挫伤，在康复医院里出现无数次错认，坚持医院的工作人员和其他病人分别是他儿子，姻亲和同事（错认多人）^【5】。

㈡不典型人物弗雷格利综合征

不典型人物弗雷格利综合征是指虽有错认，但无被害内容，无攻击行为，包括故人重现、钟情替身、还魂附体和名人微服。

⒈故人重现：病人把生人错认为熟人，但不认为这个熟人对他有任何企图。例如：43岁的精神分裂症女性，说现给她看病的医生是24年前她在另一城市读财会专业时的男同学，认为那男同学毕业后又考上医学院，毕业出来再当医生，有什么不可能？但不认为这位医生对她有何不利，与她有任何特殊关系。又如，72岁的精神分裂症女性，在小区内散步，看到到处都是她中专时的同学，甚至40岁的人也是她中专时的同学，还对人家讲：“你是我同学”。再如，30岁的癫痫发作间歇期精神病女性，在急诊室把男病人错认为她男友，在病房把护士错认为她妈妈，把社工员错认为她姐姐，尽管这些人与她家人长得并不很像，但病人确信，是她家人变成这些陌生人^【6】。8年前病人出过一次车祸，因复杂部分性癫痫一直服用奥卡西平，这次入院后奥卡西平渐增至900mg一日二次，并加服利培酮治疗，妄想性错认一个月内完全缓解，病人出院时不能回忆错认人一事^【6】。

⒉钟情替身：病人感到“正在钟情”或“曾经钟情”于自己的异性化装成其他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对他并无恶意。例如，24岁的精神分裂症女性认为，单位一男同事钟情自己，当该同事不在场时，她发现该同事以别人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病人从这些人身上能辩认出该同事的耳朵和手（弗雷格利综合征），在镜子里看自己的脸时，也错认为是那同事（自我镜像错认）。抗精神病药和心理治疗缓解弗雷格利综合征，但不改善钟情妄想^【11】。又如，59岁的精神分裂症男性，因跟踪和骚扰妇女而多次住精神病院或被监禁。病人说，他跟踪的每位妇女都是他15年前资助过的同一位妇女，自己与该妇女有过一段感情经历^【8】。再如，一女病人感到，她的前男友改变了躯体身份，扮演她现男友的角色^【12】。

⒊还魂附体：病人认为，自己亲人的灵魂在不同时间内钻入不同的人体，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无害自己的意思。例如，病人认为，其姑妈和妹妹是他母亲的替身，当医生检查她时，又认为姑妈的灵魂钻入医生的身体，医生与姑妈是同一人；又如，病人认为，已故的哥哥能起死回生，变成不同的人，如病室里的病友、探望者、护理员等，病人从这些人的外表下能探出他哥哥的灵魂；再如，病人认为，自己刚生下的婴儿是她已故的妹夫。

⒋名人微服：病人认为，他所熟悉的一位名人化装成陌生人，出现在他面前。例如， 72岁的精神分裂症女病人一天上午外出回来，对丈夫说，前国家主席在院子门口卖稀饭，病人还帮他洗碗；又如，29岁的精神分裂症男病人称，前几天在南京长江大桥下见到前国家主席，事后感到可能看错。再如，33岁的分裂-情感障碍男性，不止一次地把邻居看成教皇^【13】。

如果病人相信，他自己看上去像某著名人物，而别人并不认为像的话，则为反向弗雷格利综合征^【1】。

㈢非人物弗雷格利综合征

⒈动物弗雷格利综合征：例如，38岁的美籍女士，一个夏天的夜晚，病人在伦敦的大街上行走，看见一位妇女牵着梗狗散步，她错认这条狗是她在洛杉矶时养过的宠物狗“托托”，6年前她在美国住精神病院时卖掉“托托”，她将这些信息与狗主人对质，当时狗主人逐渐后退，病人用剪刀威胁狗主人，并沿街追狗主人，至追进一家商店，店主打电话喊来警察，按精神卫生条例逮捕病人，送入医院鉴定，该病人诊断为躁狂，她坚信这条狗是她的^【14】，氟哌利多治疗有效，2周后愿意服锂，第三周对狗的妄想信念消失。

⒉物品弗雷格利综合征：妄想性同伴是把无生命的物体错认为活着的同伴。儿童一过性出现这种情况属于正常，成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视为病态^【1】。根据“把陌生物品看作熟人”这一特点，我们认为，归入物品弗雷格利综合征较为适合。

⒊地点弗雷格利综合征：这种病人经常把自己的境遇看的比实际为好，病人宁可让自己处于愉快而熟悉的环境中。例如，当他们被限制于一家陌生的医院或康复医院时，把医院错认为是自己的家或工作单位^【5】，或认为医院已搬进他家里。一位33岁的分裂-情感障碍女性认为，她家的花园已经搬进医院【3100】。病人也可能承认住在医院里，但相信这家医院离自家很近，病人对“抽象地理”定向正确，即按地图知道正确的位置，可仍坚持，他 “感到”医院离家很近，这就是妄想^【5】。

三．病种

与弗雷格利综合征相关联的疾病包括精神分裂症、双相情感障碍^【3】、脑外伤、癫痫发作间歇期精神病、中风和阿尔茨海默氏病^【6】。以精神分裂症为常见，Christodoulou（1976）收集的7例系列弗雷格利综合征中6例为精神分裂症，而双相情感障碍和脑外伤则较为少见。

⒈精神分裂症：例如，21岁的精神分裂症女性，4个月前去驾校工作，当天看到以前的小学教师、许多小学同学和中学同学，这些同学虽有一些变化，但还能认出来，虽然名字变了，其实就是，病人感到自己小学时与小学老师有仇，小学教师将病人的小学和中学同学雇来，专门是为了嘲笑她。

⒉双相情感障碍：例如，38岁的美国女性，17岁起长期患双相情感障碍，3个月前停锂，最近复燃，病人在美国相识一位音乐家，认为该音乐家2周前雇出租车司机在洛杉矶追杀她，她因为攻击这位司机而被捕，保释后不久来英国旅行，在伦敦泰晤士河护堤上将生人错认为该音乐家，“尽管他已整过形，但我还是认出来了”，她质问对方，并漠视对方的反应^【14】。住院后氟哌利多治疗有效，2周后愿重新服锂，第3周出院^【14】。

⒊脑外伤：例如，61岁的右利手男性，从楼梯上跌到底层，呈中～重度闭合性脑外伤，送入急诊室时昏迷^【9】，住院16天时转入康复病房，病人对多人有弗雷格利综合征性错认：把坐轮椅的病人认作他小儿子，把电视上的拳击运动员认作他大儿子，把病房里的助手认作他儿媳，把病房里的年轻女性认作他儿媳，把跟在后面的男病人认作他同事，把跟在后面的女病人认作他的工作客户，把楼上病人的兄弟认作他同事^【9】，把康复病房的管理者认作他以前小镇上的镇长，把社工员认作他以前的老板（弗雷格利综合征），把自己的妻子和来看他的人认作他子女的朋友（Capgras综合征）^【9】。

四．鉴别

⒈Capgras综合征：Capgras综合征与弗雷格利综合征均认为，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是另一人化装的。但Capgras综合征病人是妄想性面孔识别能力低下，而弗雷格利综合征病人是妄想性面孔识别能力亢进；Capgras综合征病人把面前这个熟人错认为冒名顶替的生人，而弗雷格利综合征病人把面前这个生人错认为迫害他的熟人；Capgras综合征病人认为那个冒名顶替的生人与面前这个熟人长得极像，而弗雷格利综合征病人认为那个迫害他的熟人与面前这个生人长得虽不像，但是同一人；Capgras综合征病人主要关注眼前这个“生人”，而弗雷格利综合征病人主要关注背后那个熟人；Capgras综合征病人叫不出那个冒名顶替者的名字，而弗雷格利综合征病人叫得出那个熟人的名字。归纳见表1。

表1  Capgras综合征与弗雷格利综合征的鉴别

	Capgras综合征	弗雷格利综合征
妄想性面孔识别能力	↓	↑
被错认的人	熟人	生人
假冒者与被错认者的长相	极像	不像
病人关注	眼前这个“生人”	背后那个熟人
假冒者的名字	叫不出	叫得出

如果错认者和假冒者都是病人的熟人，假冒者比被错认者与病人的熟悉性或关系减退，则为Capgras综合征；熟悉性或关系增强则为弗雷格利综合征^【9】。例如，病人把自己的父母当成自家亲戚的父母，则为Capgras综合征。又如，病人认为妹妹是母亲的替身，则为弗雷格利综合征。如果熟悉性或关系之间发生矛盾，则熟悉性为准，例如，病人生下一个孩子，误认为这孩子是死去的妹夫。论熟悉性，死去的妹夫比刚生下的孩子熟悉；论关系，自己的孩子比妹夫亲，以熟悉性为准，故定为弗雷格利综合征。

⒉虚构：虚构没有妄想，抗精神病药治疗无效；而弗雷格利综合征有固定妄想，抗精神病药治疗可能有效^【5】。

⒊似曾相识症：又称病理性熟悉感^【9】，是对陌生人和/或陌生地点有熟悉感，但不确认在哪里见过；而弗雷格利综合征是对陌生人和/或陌生地点熟悉，且能错认出是谁或哪个熟悉的地点。

五．治疗

精神分裂症的弗雷格利综合征用抗精神病药治疗，其他症状可缓解，但弗雷格利综合征可能依然存在，这种难治性要考虑到脑器质性损害成分，例如此前的脑外伤。抑郁症伴发的弗雷格利综合征用抗抑郁药治疗效果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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