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自伤的女孩 --- 心理咨询点滴感悟

     她留学海外十年余；她会煮咖啡；她最爱床头的毛绒小熊，憨态可掬。

     她薪水丰厚百万多；她爱听音乐；她仰望天空的点点繁星，天真烂漫。

    生活给了人们同样的七情六欲，却不公平地分配了享用每种情感的时间。你总是可以看到一些人长久地笑，也总是可以看到另一些人长久地哭。北京回龙观医院临床心理科刘华清

    风华正茂的她，回国后就进入了一家外企。态度认真，工作勤快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举手投足，待人接物，也永远是一副亲切和善的面孔。公司上下，谁要是有个什么大小私事，寻人代班，求人帮忙，准找她，而且从来没有被拒绝过。“及时雨”的称号就这样被叫开了。她业绩突出，常常成为客户和老板夸奖肯定的对象，升职加薪接二连三。

   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人暗暗怨恨过她的得天独厚，也偷偷羡慕过她的一帆风顺。为什么生活是这样的不公：有人被上天眷顾得义无反顾，另一些人却在生活的边缘苦苦挣扎？为什么姐姐是闭月羞花，妹妹却不是沉鱼落雁。为什么哥哥是风流倜傥，弟弟却不是玉树临风。然而，在拼命眼红别人拥有的幸福，使劲慨叹生活的不公的那一刻，又有谁曾意识到，生活真正的不公平，往往并不在于什么人又轻而易举地登上了某个非比寻常的高位，却在于我们每个人所了解的，只是真实的不同侧面而已。而更加震撼人心的，是抬头的一刹那猛然发现，这些不同的侧面，竟天地有别。所有的内心挣扎都好似一个秘密，幻化成故事的形式，娓娓道来。而以故事生活的人，就在我们当中。

 《壳》

没有壳的小蜗牛

很容易受到伤害

难道受伤也

错了吗

    在职场“得天独厚“的她，其实整日整夜都攀爬在生活的边缘。她管自己叫“小绵羊”，像一只小绵羊那样弱小无力。虽然背着重重的壳，却不足以成为她的保护。甚至，常常是小红用自己的肉身去保护这颗用秘密打造的累赘，反复吞噬那冰凉与沉重的感觉。只有躲藏在角落时，她才能从坚硬的墙壁中抽离出一丝一丝微弱的安全感，然后拼命使自己变成铁石心肠。她不知道如何凝望别人的眼睛，不知道如何修剪从心底生出的情感，她恐惧这个人心隔肚皮的世界，认为遍地绽放着虚假的谎言。小红从来不敢接受别人的赞扬，整个思维像是被设定好了的程序，始终如一地认为自己被讨厌着。每遇见一个新朋友，她都害怕得要命，怕自己又被人讨厌。然而无论她怎样选择摆放手脚的位置，决定任何微笑并露出哪颗牙齿，都会以失败告终。

  朋友们都说她太敏感，在随便什么人看来也许只是一句玩笑的话，她却觉得是被一把尖利的刀子割疼了一般，认为他们“故意针对自己”。但其实，这还只是她的“轻伤”。被家长打过的小孩子可能知道，疼往往不是最要命的，更要命的是疼了还不许喊疼。小红的痛，就恰恰来自于不敢向别人表达受伤的感受。即使心中非常不乐意替人值班，也还是会笑盈盈地应承下来。每到这时，她心痛地想把自己千刀万剐。不敢拒绝别人，成了她的肿瘤，千刀万剐也除不掉。

  也许独处是一种最直接的自我保护，距离保障安全。而谁又能知道，浸没在漫漫长夜中的心灵，有着怎样撕心裂肺的空落与无助。她渴望能抓住另外一个生命，紧紧依偎，度过每个绝望激荡的深夜。然而，她一如既往地醒来，把心藏在盒子里。接下来，喝浓茶，去上班，在阳光下对人微笑。“别人都讨厌我。”她在微笑中一如既往地坚信。

   从心理学角度讲，人都是希望别人喜欢自己、欣赏自己的。如果没有明确的事件冲突，不会总是认为自己被人讨厌。当然，“被讨厌”也只是一种表面说法。就好像电视广告，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产品却是另一种色彩。“被讨厌”这种想法背后，可以存在很多种情况。也许是做了招人厌恶的事，也许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也许是别人心情不好反过来说你讨厌；也许是你心情不好认为自己讨厌；还可能，是一种变相的求证方法，“逼”别人说：“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那么，小红头脑中的概念，究竟出于哪种情况？也许我们可以现在下结论，只是，从单一的故事中得出的结论，就好比一根筷子支起来的大饼，站不住脚。虽然汉字一格格排列的速度比不上故事的接踵而来，我们还是要让它们一格格地慢慢去爬，让小红的故事一步一个脚印完整地展现,以使我们对她的了解更加深入。

 《伤痕》

我想要满身伤痕

为了谁

我想要把自己弄得满身伤痕

   人痛苦的时候，总是想尽办法转移痛苦。医生给小朋友拔牙时屡试不爽的一句话堪称经典：“你瞧那边墙上贴的什么？”然后眼疾手快，拔掉牙齿，造就了一个向爸妈哭诉“大坏蛋医生”的背影。其实，看电视、听音乐、健身、旅游，都能使我们转移或分散注意力，忘却痛苦。这些风格迥异的选择，除了形式不同外，最根本的区别却在于，有的永久消除了痛苦，有的只能暂时缓解痛苦，而有的在暂时缓解痛苦的同时又增加了另外的痛苦。划伤身体，是单单增加了痛苦吗？谁知味苦的，竟是良药。

   小红想用割裂的皮肤的疼，替代那个千创百孔的心灵上的痛，好似以毒攻毒，又如饮鸩止渴。她不敢伤害别人，也不能伤害别人，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只有伤害最柔弱的自己。手臂上是纵横交错的血痂和大片大片的淤青。难道手臂里面生长着痛苦，只要划破即可把它们取出，像外科手术取出肿瘤那样？不过至少，小红还是神奇地获得了瞬间的平静感以及精神上的征服感，因为她发现，自己永远拥有着自己，控制着自己。此时此刻，没有懦弱。

  从小到大，谁没有过伤口呢？让我们来回想一下不小心被划伤后的感受吧：疼疼疼，呲牙咧嘴，擦碘酒，涂红紫药水。成年人可能觉得小磕小碰没什么要紧，那就观察一下自己可爱的孩子们吧。他们常常会伸出裹着纱布的膝盖，给其他小朋友和遇见的大人们讲述自己的受伤经历，活像一个凯旋的战士。

“伤口”对于生物来说，有着极其敏感的意义，因为它带来的，不仅仅是疼痛。自远古以来，伤口就意味着流血，而流血即意味着牺牲。于是，这种对死亡的本能恐惧就逐渐扩散到与死亡相连的其他事物上，并加载在生物基因中，代代相传。现在很多人看到一点点血便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那就是遗传下来的原始恐惧的产物。不过，死亡除了带来恐惧外，也带来了同情、关爱等一系列温柔的情感。夕阳残照的草原上，狮子妈妈舔着女儿流血的伤口，是多么温馨的画面。试问，如果我们同时接到两个病人，是会先靠近那个浑身沾血的人呢？还是会首先转向那个手捂肚子的人呢？驱使人们做出选择的，总与死亡、同情、关爱有关。

  对于伤害自己肉体的人，伤口的意义更加凸显。流血和淤青本身产生疼痛感，躯体的疼痛扰乱了内心的疼痛机制，使得情感的伤痛有所缓解。另一方面，受伤的人很快会得到伤口的副产品??被关爱。如果你看到你的朋友手指割破了，或者一个陌生人手臂正在淌血，会不会立刻跑到他身边？问他疼不疼，问他要不要帮忙？小红的手臂上的伤痕，其实是在替代她本人表达着内心的需要。她想死，割破手臂是死亡冲动的表现。她又想得到爱，割破手臂也是她绝望中的凄厉的呐喊。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生活的星球如深夜一般宁静，原始生命不会发声，它们只能用触碰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后来，才有了鸣叫。再后来，有了啼哭和语言。小红不习惯用言语表达，所以就在无意中选择了一种较为原始的方式，制造出攫取人心的鲜红伤痕。那些伤痕是张着的小嘴巴，每一道，都仿佛在说：关注我，不然我就会死掉。

   自伤者激起了人们心中的怜惜之情，但是我们应该知道，真正需要关注的不仅仅是那些令人心痛的伤口??令人心痛的不是伤口，是拥有伤口的人，而伤口只是擒住你视线的一个面具。如果你明白了这样一种表达痛苦的方式，你就会停下脚步，轻轻摘掉面具，送上一个满是关爱的拥抱，用心感受无声的呐喊，静静抚慰那个弱小而疼痛的心灵。如果我们不懂得这些，没有给自伤者最需要的回馈，自伤的行为就会无休无止，甚至可能衍变成死亡。

    《治疗师》

再一次看到爸爸

他不抱我，他不抱我

他坐上治疗师的椅子

问，你想长大吗？

不，我不想

我想要一个爸爸

    心理治疗室里的小红，会让你感觉到你被她紧紧地抓住，或者说，是擒住。她像极了在森林中站岗的小兽，高度警觉。紧紧盯着你的神态，就像你随时会扭头跑掉一样。即便是哭得泪眼朦胧之时，治疗师一个轻微的低头动作，也会被她敏锐地觉察到。她会要你道歉。小红很喜欢看着治疗师的，如果目光可以变成绳子，她会不惜任何代价。其实她更喜欢看着治疗师也同样温柔地看着她，就那么看着，直到空气凝结，时光停滞，就永远不会说再见了。咨询室是摇篮，她真的一刻也不想离开这个安全的港湾。每到咨询结束时，她就开始恐惧起来，双手死死抓住桌子，像小孩子紧紧抓住卖糖果的柜台那样。她恐惧离别的场面，那些场面对她来说是那样地刻骨铭心，以致任何一个转身的背影，都会使她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更无法忍受看不到治疗师的日子里那种撕心裂肺的挣扎，她认为治疗师消失不见了，而且永远都不会重新出现在身旁。对小红而言，再短暂的分别都如同经历着阴阳二世的隔离。她就是那迷路的孩子，站在路中央嚎啕大哭，等待警察叔叔领着她，等待着什么人来接她回家。可是，没有人来接她回家。她感觉自己与孤儿无异。

  小红没有爸爸。其实她是有爸爸的，只不过很久未见。她不愿意去回想小时候和爸爸手牵手在操场上玩耍的那段日子。因为回忆的小溪，总是会从幸福出发，然后不可遏止地流向悲伤。而那些被泪水浸没的土地上，寸草不生。

  妈妈很凶，总是和爸爸吵架。爸爸常常在夜晚偷偷离开，为的是躲避妈妈的怒骂……尽管小红很想洗净脑海中爸爸悄悄离家时的关门声，但是，她做不到。只有啪嗒的一声，又那么轻，却总是可以惊醒睡梦中的小红，比雷声还要震耳。渐渐地，小红再不敢睡了，她坐在床上等待，直到那啪嗒一声响起后，再用耳朵紧紧贴住墙壁，仔细偷听爸爸下楼梯的脚步声。那声音一步一步隔着墙飘来，冰冷、坚硬，仿佛石头，重重地砸向小红。邻家的小狗爱舔小红的脸，因为，她的脸，总是咸咸的。有一天，小红知道今晚不会再听到啪嗒的关门声，因为爸爸晚上根本就没有回家。起初，她还只是失去了坐在床前讲故事，亲额头的爸爸，却仍然拥有着啪嗒爸爸和脚步爸爸。而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从此有关爸爸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那晚，她还是把头贴在了墙壁上，然后一夜未动。

  后来，爸爸出钱送小红出国留学，只是父女再未相见。多年之后，小红看见了坐在治疗师椅子上的爸爸。她爱爸爸。可是他跟当年的爸爸长得一点不像。“他不是爸爸，”小红想，“爸爸应该远在海外。” 

 《童年》

小时候

妈妈打破了我盛爱的小瓷碗

从此

爱，再也存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