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县医院5骨干医生“出走”组建“百姓医院”单干

 

骨科主任、妇产科主任、麻醉科副主任……看看这些头衔，无论哪一个都是医院的骨干，如果这些骨干集体“出走”，医院会面临怎样的?境？未收录医院生殖医学中心孙中明

 

5月14日，一天之内，玉龙县医院5名骨干医生集体辞职，而就在半年多前，该院另两名医生也辞去了公职。接连不断的骨干医生辞职，在丽江卫生系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这些骨干为何丢下“铁饭碗”？是医院待遇问题，还是在医院干得不开心？出走为“财”还是为“气”？他们出走后将去哪里？一时间，各种猜测不断。

 

其实，医生放弃“铁饭碗”的事在丽江公立医院早已不是新鲜事??早在5年前，丽江市医院就有骨科主任辞职去到鹤庆民营医院的先例。曾经大家争着抢的医生“铁饭碗”，为何现在动不动就轻易“转院”？

 

在医务人才流失的另一边，却存在招人难的尴尬局面，丽江公立医疗机构目前正遭遇前所未有的“人才危机”。

 

玉龙县医院出现集体出走事件，并不一定是这家医院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它反映的是丽江一个带有普遍性的问题，这一事件给基础设施得到很大改善的丽江公立医院敲响了警钟：一定要重视人才，建立完善有效的人才政策。

 

和冀磊，原玉龙县医院骨科主任，擅长骨科专业；赵丽琼，原玉龙县医院妇产科主任；李菊芬，原玉龙县医院麻醉科副主任、副主任医师；元永开；原玉龙县医院外科医师；和智荣，原玉龙县医院手术室护师。5月14日，这5名医生（包括护师）集体向玉龙县医院院长提出辞职，辞职人员中不乏医院骨干。而就在半年多前的2012年10月，玉龙县医院的两名医生也辞去了公职，这两人是擅长骨科、普外科的外科医师张增耀，以及彩超医师李昀峰。

 

5月20日，丽江读本记者见到了这几名辞职的医生。

 

辞职，是为了单干

 

“当初刚一说辞职，便遭到家人强烈反对。”作为此次辞职者中最骨干的医生之一，和冀磊告诉记者。也难怪家人反对，在县医院任骨科主任的他工资待遇一直不错，家人都不愿同样是家中“骨干”的他丢了这么个“铁饭碗”。

 

“家人的想法可以理解，换了谁都希望家人能有个稳定的工作，不要去冒风险，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和冀磊说，家属只会看到他每个月能领到多高的工资，却看不到背后的种种辛酸。他感叹，走出这一步，的确得说服不少的人。

 

事实上，玉龙县医院5名医生在同一天“集体”辞职并非偶然。

 

位于祥和丽城南面，有一个由四栋五层钢混结构建筑围成的小院，和周围的建筑不同，这个小院外观的主体颜色是米黄和深蓝，大门进去的照壁上，写着“仁心仁德”四个字，四栋楼房里，楼道宽敞明亮，里面每间房门上，赫然标有b超室、手术室、输液室等字样。很显然，这是一家医院，只是，医院还没挂起招牌。而这个医院，正是先后辞职的这7名玉龙县医院的医生共同投资创办的。除了他们7人外，加入投资创办的，还有一名来自丽江市医院泌尿科的名叫和霁篁的专家，擅长泌尿科和普外科，他在今年年初刚刚从市医院自动辞职出来。

 

“医院的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百姓医院，但还没正式挂牌，现处于试营业阶段，预计两个月内可开始营业了。”5月20日的采访，就在这个还未挂牌的“百姓医院”里进行。“医院取名‘百姓’，是因为我们几个认为现在的民营医院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办事，为老百姓健康着想的太少了，都是以商业为目的，我们创办的这个医院，虽然是民营的，但想好好为百姓办点事。”和冀磊由衷地对记者说。

 

和冀磊等人的辞职，在丽江并非个例。早在五年前，丽江市医院就有骨科主任辞职去鹤庆民营医院的先例。医生自己放弃“铁饭碗”的事情，在丽江公立医院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5月20日，记者来到玉龙县医院，向多位医务人员打听了5月14日骨干医生集体辞职的情况，该医院医务人员都认为这很正常。一名医务人员告诉记者：“医院人走人来都是常事。”

 

记者随后拨通了玉龙县医院院长和泽源的电话，他告诉记者，医院骨干医生辞职虽然可惜，但这都是个人行为，医院干涉不了。目前医院正在积极招人，下一步将从大理医学院招聘20名毕业生，同时，6月底的事业单位考试也将补充一部分人员。

 

在14日5名医生辞职前，也有不少的工作人员辞职或调动到其他单位。“宁愿工资少一点，宁愿不做医疗工作了，都愿意走。这个问题很令人疑惑，但是仔细一想，却也是有原因的。”一知情人士认为，一所医院，如果不断地有人辞职，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医院的管理或者说整个医疗就职体系是有问题的。

 

“工作累是累不死人的，但是当周围的环境、制度等等给你产生巨大的压力时，你还会愿意做这个工作吗？”一名从市内某公立医院辞职出来的医生这样说，通过人事的流动就可以看一所医院的管理或目前医疗的现状。

 

“出走”“缺口”  医院面临两面夹击

 

一边是人才流失，另一边却是招聘困难，本就存在人才缺口的丽江公立医院，当下又面临着严峻的人才流失。

 

近年来，无论是市医院、市妇幼保健院等市级单位，还是古城区医院、玉龙县医院等区县级单位，都面临着人才缺口，常常招不到人，即便在毕业之前就提前到省内外的医学院招，也常常是招不满员。2012年玉龙县医院招聘医务人员给了20个名额，最后只招到9人。丽江市卫生局副局长和立军对丽江的医疗人才招聘工作感触颇深，据其介绍，去前年丽江市几个主要的医院招聘情况出现了很明显的缺口。宁蒗县为了吸引相关人才和专家，甚至提出了年薪10～20万的条件，“尽管条件开到了这份上，但是仍没有人愿意来。”和立军无奈地说。

 

针对近年丽江医疗人才缺口越来越大的形势，市卫生部门在医疗机构招聘时也放宽了限制。在2010年以前，丽江的医院对医疗人才的招聘必须严格按照事业单位的招聘规定，先进行统一的笔试，再根据各医院情况进行面试，同时对户籍有明确的限制。但从2010年开始，便放开了户籍限制，除取消户籍限制外，丽江方面放宽的还包括，进医疗单位不用再经过事业单位的统一考试，只要用人单位进行面试就可以。“尽管如此，条件放宽到这种地步了，但丽江的各医疗单位还是存在招不满人的局面。”

 

在招不满人的情况下，丽江各公立医疗机构现有医疗人才却频频“出走”，使得这些机构缺人的状况更加雪上加霜。“玉龙县医院麻醉科副主任走后，县医院胸外科做心脏手术都开展不了了，骨科主任走后，医院的脊柱手术也开展不了了。”这是5月20日记者到玉龙县医院采访时，一名工作人员向记者的介绍。

 

【病因】

 

曾经大家争着抢的医生“铁饭碗”，为何现在丢弃的人越来越多？为何丽江以前在一个医院一干就是一辈子的公立医院的医生们，现在却不再珍惜“铁饭碗”，动不动就轻易“转院”？一名业内人士认为，不止在丽江，整个国内，目前公立医院的医生出走，频频跳槽到民营医院或者干脆拉杆自己干的，不在少数，这主要还是一个大环境造成的。

 

选择机会多了 待遇却偏低

 

该人士认为，随着国家医疗卫生改革不断深化，医院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许多医院特别是民营医院已清醒认识到人才在这场竞争中的决定性作用，由此开始竞相求贤招才，人才“转院”的现象越来越多，当前已形成了人才流动高潮，人才选择机会越来越多，医院面临着更大的竞争。从流动的层次上看，越是有高学历、丰富经验的，越是吃香；从流动区域看，越是省会城市或经济发达的城市，人才就越往这些地方流动。而目前丽江的种种迹象表明，医院人才流动已经不是一家医院的问题，而是全市医院都面临的一个难题。

 

导致丽江公立医院人才出走的另一个原因，是医务工作者待遇偏低。

 

小和是丽江某医院的一名普通护士。上个月，她平均一天给40多名病人输液，有时最忙的一天，连午饭都没时间吃，到晚上回家时，累得腿都是麻的。而且整整一个月，她只休息了4天。即便如此，小和上个月工资奖金全部加起来，也就2000多一点。该医院一名二级医师，每天看的病人不下30人，但一个月的收入，也仅仅3000元左右。而在昆明等城市，和小和相同的一名护士，一个月最少可以拿到三四千元，一名二级医师，收入最少也在6000元以上。

 

一名医务工作者告诉记者，由于丽江经济比较落后，与昆明等地相比，医务人员的待遇有着较大差别。在丽江，正教授级别的医务工作者，一个月的收入也就是4000元，但是在昆明，好一点的医院，这个级别有的一个月就能拿4、5万元，差一点的也有2、3万。

 

“从法律和道德上来说，救死扶伤不能谈钱，而在行政管理中，却要求医师多挣钱才能多拿奖金。医生首先也是人，是需要吃、喝、穿、住，需要养活家庭老人孩子的社会人。生活在这个社会，就必然需要金钱的支撑。面对如此悖论，我们的空间在哪里？”一名医务工作者对记者直言，工作的环境固然重要，但是医生同样看重待遇，哪里的待遇好，就愿意往哪里走。

 

无有效激励机制 干多干少一个样

 

在待遇普遍偏低的情况下，业内人士认为，丽江公立医院医疗人才频频出走的另一诱因，还在于丽江的公立医院普遍缺乏科学有效的激励机制，干多干少一个样。

 

“医院吸引和留住人才的关键在于充分承认和体现人才的价值，使得他们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地位。”该人士认为，但现在，丽江很多公立医院吃“大锅饭”的思想还没有彻底根除，薪酬并没有与医院的经济效益直接挂钩，人才的地位与待遇也不是完全由其贡献决定的。由于没有形成科学合理的激励机制，没能为优秀人才提供富有激励性的奖励方案，结果严重挫伤了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导致优秀人才流失率的不断上升。

 

“锄禾日当午，护士真辛苦，拿个小破针，一扎一上午。扎完一上午，还有新医嘱，前面没扎完，后面已经鼓；汗滴禾下土，护士真是苦，端个小破盘，一走一上午。走完一上午，又有新项目，前面腿已肿，后面成曲张。锄禾日当午，护士真真苦，戴个破口罩，一说一上午。说完一上午，又来检查组，病人不理解，全是二百五……”5月12日，国际护士节，丽江一公立医院的一名护士发了一条这样的微信。这名护士告诉记者，医生、护士，一直以来是让人羡慕的职业，殊不知干这一行的累和苦痛，“别人睡觉的时候你不能睡觉，别人放假的时候你不能放假，那么辛苦那么累，常常还得挨病人骂。”在其看来，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人心灰意冷的是在公立医院，干多干少都一个样，干得多的人，可能收入还没有干得少的人多。“这真的是很影响我们的工作热情和积极性。”

 

出来干，最吸引人的是能换工作环境

 

除了经济方面的因素，公立医院总体的一个医疗氛围和环境，也让很多医生感觉不能适应，认为对自身而言，没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可能别人认为我们从公立医院辞职出来，是嫌收入少，但其实我们不是对物质追求那么高的人，也不想赚什么大钱。之所以辞职出来和大家一起干，最吸引我的其实是可以换一种工作环境和生活方式，更好地去为患者服务。”和冀磊坦言，辞职并非心血来潮，在玉龙县医院，像他们这样的骨干医生，一个月收入一万元是常事，“我们不是不满意这个收入，但是无论是在县医院还是市医院，想要做一名真正的好医生是很难的，因为医生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工作，不管合理不合理，都要按照条款去当医生，这让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

 

和冀磊告诉记者，从公立医院辞职出来，主要也是由于一个大环境的改变。“这几年国家政策鼓励民营医院，鼓励民营资本进入医疗事业，民营医院在医疗中的市场份额差不多占20%左右，但是这个比例，从当前的市场供求状况来看却远远不够。”和冀磊告诉记者，办医院这个事情从去年上半年就开始启动了，包括找房子、办手续、购买设备等，并且陆陆续续有人从公立医院辞职出来，“到本月14日包括我在内的县医院的5个医生一起辞职，新医院的整个团队最终组建完成。”

 

在和冀磊看来，与民营医院相比，公立医院有很好的平台，“中国有很多行业属于垄断行业，公立医院积累的资源是无法撼动的，对于公立医院来说，无论换了多少领导多少医生，还是会有老百姓去看病，这就是它的资源优势。”在其看来，也正是这种优势，注定了当下老百姓在公立医院看病，就不可能百姓说了算。“当你进去公立医院就医，遇见一个什么样的医生，很多时候由不得你选择的。” 更让和冀磊等几名医生心寒的是，目前大多数公立医院是不属于国家拨款的，都要自己苦自己花，在这样的前提下，医院就得以营利为目的，因此，有些时候，为了追求利益，不管患者需要不需要，只要进了医院，只要这个医院有的检查，都让人先检查一遍再说。这样的情况，在很多非公立性的医院更加严重，因为这些民营医院全部都要自负盈亏，包括设备、房租、工资、福利等等，“在这样的前提下，很多东西都变味了。”

 

在和冀磊在内的几名辞职医生眼中，尽管国家有了新农合，有很多政策性的东西也出台了，但是百姓真正能够落到实处的实惠却很少。“我们想做的，是民营医院当中的一个表率，如果医保和合作医疗都到位的情况下，我们的报销比例肯定是要比其他医院高很多的。我们几个都是丽江本地的医生，不可能打着幌子去骗我们本地人，促使我们走到一起的原因，还是因为大家理念相同，在大环境影响下，想做个真正意义上为老百姓办事的民营医院。”和霁篁说。

 

从丽江某公立医院辞职的一名牙科医生，辞职后自己开了一家诊所，创办之初遭遇了很大的困难，但现在坚持下来，获得了认可。他告诉记者：自己开诊所后，工作压力没有之前那么大了，收入也比原来的3000多元翻了一倍以上。“最主要的是，我与患者之间是相互信任的，这是让我最开心的一点。”

 

【解药】

 

玉龙县医院出现医生集体出走事件，并不一定是这家医院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其实它反映的是一种带有普遍性的问题，这一事件给公立医院敲响警钟，提醒公立医院要从中吸取经验教训，重视人才，建立完善有效的人才政策，这样才能在同民营医院的竞争中取得主动，才能更好地服务群众。

 

除了“硬”的 还要重视“软”的

 

近年来，丽江市委、市政府将丽江的医疗卫生事业作为一项重要的民生事业，给予了前所未有的重视。这些年来，百姓对丽江医疗条件的改善也有目共睹：投入资金兴建了市医院第二住院大楼，还将上马第二门诊大楼、儿童医院等项目；目前，昆明医科大学附属丽江医院项目进展顺利，开工在即。

 

5月 17日，丽江市长和良辉到市人民医院调研时要求，要加快推进市医院第二门诊大楼、儿童医院等项目，切实解决好人民群众看病问题。“解决群众看病难和贵的问题，首先要解决硬件。”和良辉强调，必须进一步推进相关项目建设，优化配置医疗卫生资源，从而更好满足群众的基本医疗和公共卫生服务需求。

 

然而，医疗硬件设施建设固然重要，但是医疗人才更是关键。“就比如说给病人看同样一张片子，专家和普通医生看出来的，可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诊断。” 一名业界资深人士认为，一个医院如果没有几个人才，那么这个医院将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反之，如果一个医院有几名叫得响的人才，那这个医院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也不言而喻。

 

待遇留人 事业留人

 

上述资深人士认为，丽江当下要做的，除了政府加大对基础设施建设的力度外，医疗单位也需要建立一套适合人才成长和留住人才的机制。除了充分利用经济杠杆，用待遇留人外，还要以事业留人，让医生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并能随着能力的提高不断有发展的空间。“在激烈的医疗市场竞争中，人才最为根本，也最具竞争力。推行以人为本的人性化的人才管理理念，为人才创造宽松、和谐、健康的工作环境，搭建施展才华的平台，这样，才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安心、尽心地工作。”

 

同时，其认为，公立医院旧有的人事管理体制已不能完全适应现代医院发展的要求，人才资源的价值不能得到很好的体现，常常存在对人才不够重视的现象，在选择人才上，普遍讲究论资排辈，而学历高、知识全面的新人才因经验不足而得不到重用。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公立医院应建立现代化医院的管理制度，真正实现“能者上、庸者下”，让每一名医疗人才、医务工作者，都能到最适合自己的岗位上。

 

 

 

(责任编辑: wangc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