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小小，岁月静好

    小时候猜过一个谜语：“人在草木中（打一字）”，谜底是“茶”。所以，自幼在我心里，“茶”就是一个美丽的字眼儿，喝茶更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人生匆匆，忙忙碌碌中一晃竟然年近半百。初春一日，忽然接到通知，说当年住得最近的几个发小（北京把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称作“发小”）要聚一聚，地点定在阿强开的茶庄。阿强夫妻二人都是我们的发小，他们在八十年代初期到香港打拼，七年前顾及年迈父母而举家回归大陆，前年开了这个茶庄，专营老茶生意。近来买卖不错，心情也爽朗，便召集发小聚会，坐庄请大家品茶叙旧。北京爱尔英智眼科医院眼科闵燕
    茶庄坐落在马连道茶城的尽头，洁净的楼阁，仿古的装修，大有返璞归真之感。早春的风已经带着些微雨意，有点儿滋润了。我们的聚会被安排在二楼，环境清新优雅，还隐约有舒缓悠扬的背景音乐，烘托着我们这些中年人胸膛里那颗依然年轻的心。阿强已经发话了，今儿的主题就是品茶和叙旧，都是一起长大的，不用客套。当然谁也不会客套，虽然有的同学已多年不见，但没过几分钟就都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感觉，孩子般地玩笑起来。
    一阵热闹之后，大家渐渐安静下来切入主题。阿强不愧是做茶生意的，一边熟练地亲自为大家操作茶艺，一边讲着茶的文化高格，诸如怎样通过沏茶、赏茶、闻茶、品茶得以清心怡神、修身养性等等。发小中不乏爱茶的雅客，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开了。我也很想附庸风雅发表几句言论，却似乎总是接不到话茬儿，还是听大家的吧，静者自得其趣。就这么听着大家侃有关茶的见识，看着壶嘴里喷出的水雾，再被淡淡茶香那样缭绕熏陶着，便想起那个关于茶的谜语，一个大写的“茶”字浮上心头……一忽儿是端庄的隶书，一忽儿成了潇洒的行草，一忽儿又浓墨转淡，幻化作一片碧草烟树，当中就是我们这些大孩子……
    话头儿主要在晓春那里，她是个浪漫人儿，喜欢这些风雅格调，忍不住要讲些禅宗茶理，比如中国茶道关于茶叶、茶水、火候、茶具、环境的意境之美，又比如此时发小们就着茶香忆往昔，简直像打开一个美丽的故事集，其意其境早已超过了品茶本身。
    小马说，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茶苦而寒，阴中之阴，最能降火；火为百病，火清则上清矣。”茶的苦中有甘、苦后回甘的特性，又极其耐人寻味。小马是学中医的，他的发言自然带着辨证哲理。是的，茶之本不过是烧水点茶，而茶道则从平凡生活里阐释天地大道。是的，人生如茶，初道苦来后道甜，五十岁应该到了回甘的年龄。同学们都说，但愿常常相聚，品茶叙旧，共享生命回甘的幸福。
    当然，对茶了解得最深的还是阿强，庄主嘛！阿强说，除了卢仝的《七碗茶诗》，还非常喜欢唐朝江南高僧皎然的“一饮涤昏寐，情思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诗句天成，挥洒自如。阿强从小爱好诗词歌赋，借机给大家讲了许多关于茶的名诗妙对，什么“昨日东风吹枳花，酒醒春晚一瓯茶”、“山中日日试新泉，君合前身老玉川”……到了兴处，阿强对着门外说：“茶花，我那把茶壶！” 随着话音儿进来一位清秀伶俐的姑娘，穿着蓝白花儿蜡染中式棉布褂，半旧月白色长裤，手纳千层底黑面盘扣布鞋，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紫砂壶。我以为阿强是让人送茶花养眼，原来是这位姑娘名叫“茶花”，来自云南山村。阿强介绍说，茶花姑娘和几个同村女孩儿一起来北京茶城打工四、五年了，白天她们在不同的茶庄上班，晚上到临街的宿舍住在一起。不知为什么我冒出一问：“你们几个每天住在一起，会拌嘴么？”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茶花姑娘嫣然一笑：“做茶艺的女孩儿哪有拌嘴的啊？！”
    茶花姑娘把紫砂壶轻轻放到茶海中央，然后慢声细气地说：“品茶要找一个舒服干净的地方，不管屋里屋外都行，还要做些点缀，比如插花、盆景什么的，若有流水声更好；最好使用朴素美观的陶瓷茶具和品质优良的茶叶，慢慢泡一壶茶，然后斟给大家仔细享用。”这时，我感到空气也清新了许多，人也轻盈起来。俗话说“近朱者赤”，这不，连在茶庄做事的姑娘说出话来都这么好听，让我们这些有了点儿年纪的人竟然无语。
    时光已然入诗。在淡淡茶香中，高中毕业后的三十年光阴似乎已经浓缩得近乎消失，这些年来所有走过的路和受过的苦都在一盏茶中--------融化。此时，在座的同学发小们，男生都以为自己到了云南，女生都觉得自己的小名儿叫了茶花呢！
    转眼才发现，我们聚会的这间茶室的一角放着一个盆景，虽是小山小石，却也有飞瀑流泉、碧草烟树，隐约的背景音乐依然舒缓悠扬……
    山河小小，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