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袅袅绕紫檀

(本文曾在2008年6月8日英智眼科文化沙龙朗读）

 

2004年7月初，我向工作了十六年的同仁医院递交了辞呈。接下来的日子要等待院里批示，科里也没有人严格盯着我的考勤，可以偷空干点别的。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过程竟长达十个月之久，直到2005年4月底，我才办好手续正式到北医三院眼科中心工作。那十个月成了我有生以来时间上最奢侈的日子，奢侈到可以在一个僻静巷子里的小博物馆细细品赏几个小时。北京爱尔英智眼科医院眼科闵燕

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次“独行”是一个夏末的下午。那天我去的是“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

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家私立博物馆，于1996年由北京著名的文物收藏家马未都先生创建。这是我头一次知道了马未都的名字，后来这两年马先生在电视上讲文物的节目越来越火了，这让我十分自豪，几年前我就去看过他的展览，懂不懂收藏有什么要紧？

我去的时候，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还在东城南小街的一个小巷深处，现在好像已经搬迁新址并扩建。那天因为不是周末，巷子里格外安静，进入博物馆又发现，里面竟然只有我一个观众，何等幸运！展厅极为精巧细致，若有若无的古琴乐曲，和讲解员微笑着送上的一杯香茗，让从炎炎夏日中走来的我顿生清凉。我环视了一番，没有找到音响设备，心想那美妙乐音大概是从装修时就设计埋伏在墙壁里的隐蔽音箱里缓缓飘出。展馆分为几个房间，整体格调颇为“草堂”，墙壁饰以本色细麻布、细木条、细竹篾、小铜钉，一切都显得十分“民间”。角落里有香云袅袅升起，弥漫在整个房间，让那些错落有致的古典家具平添了一段幽远缥缈。

这是明清家具展厅，陈列品从民间木器到官府家私，或质朴、或富贵、或空灵、或繁复，每一件都放射着精品光华，魅力无穷，让人迷恋赞叹！让人迷恋赞叹的，不仅是其方圆兼得的雕饰造型，还有木质本身的精致与自然天成的色泽纹理：紫檀高贵凝重，纹路细密有如牛毛；黄花梨油黄细腻，花纹疏放状似流云，以及点缀其间的“可爱鬼脸”(木结纹理)；还有红木制品的端庄华丽和乡村家具的拙朴素雅……展品的外形与色调，乃至与房间的光线及布局之间都极其和谐，那种美会让你想到“天人合一”四个字。曾在书上读到，制作高级硬木家具的最后一道工序是用木贼草蘸水细细打磨，直至将木质磨得极其细腻温润，即为“水磨工夫”。所以“水磨”是最最精致的打磨，这种打磨赋予了木质作品以极致细腻、清雅考究、刚柔兼济的质感和内涵。据说昆曲艺术里有一种“轻柔而婉折”的唱腔技巧，称作“水磨腔调”，其叫法就是来自制作硬木家具的工艺名词，可以想见这种唱腔该是何等风流婉转、韵味深长！“水磨”二字，竟让家具和戏剧两种天差地远的事物共同享有了世间最高的艺术品质。

感谢展馆的人性化规则，参观者可以随意触摸把玩展品。于是我到每把椅子上坐了一下，感觉亲切而独特，似与古人对话，又有“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感慨。然而兴叹由我，那些历经岁月沧桑的桌椅板凳床台格柜，却沉静地、以一种惯看秋月春风的从容，望着窗外那片淡淡的白云天。

回转家中，余兴未尽，诌诗一首，以为纪念：

草堂静静琴声缓，

我心幽幽踱方圆；

清风明韵今犹在，

香云袅袅绕紫檀。

那天意想不到地享受了一番喧嚣都市里难得的恬静和安详，让我流连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