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实的病例,我将临床所见的病例用一种新的文体??“文学科普”将其写出来,既记录了疾病的治疗过程,宣传了医学科普知识,又张扬了社会主义道德观念,对建设和谐社会意义重大。愿引以为鉴!大连大学附属中山医院中医男科毕焕洲
一个与以往一样的早晨,我坐通勤车到了医院,打扫完了诊室的卫生,刚刚坐定,便接到了A打来的电话,问我今天是否出诊。A是我的一位老患者,也是老朋友,所以知道我经常到校部给学生讲课,还带了研究生,不是每天都出诊。我让A来,不过在电话中,我感到A有点不对劲。
与A 相识,就是因为他到我这里看病,他患的是不育症中的无精症。
记得当时我为A做了检查,他生殖器发育及第二性征都很正常,也就是睾丸的大小、硬度、形态,阴茎的大小、形态等正常,输精管双侧存在,触诊未发现形态异常。阴毛、喉结与正常男人一样。精液检查,没有精子。性功能正常。性激素检查,泌乳素、促性腺激素(卵泡刺激素及黄体生成素)都正常。之后又做了输精管造影和睾丸活组织检查,结果是睾丸生精功能障碍。可以肯定地说,A不能生育。
我把这个结果告诉A的时候,他足有20分钟没开口,当天排队就诊的患者比较多,A没说什么就走了。此后A又来找过我几次,探讨不育症治疗的有关问题。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好朋友。
后来,我建议A与妻子一起去上海做人工受精,并劝他说,虽然是别人的精子,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与他妻子有血缘关系,比领养的要强。
2001年,我国政府批准的第一家精子库??上海市人类精子库,就建立在上海第二医科大学附属仁济医院的男科。仁济医院男科在全国很有名望,有一批学术精英,在男科的临床上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很高的水平。也正是那一年,我到仁济医院男科进修,学习男性生殖实验技术,尤其是辅助生殖技术。那里当时做人工授精的患者很多,我学到了不少东西。回来后,由于我所在的医院没有条件,辅助生殖技术一直没有开展起来,所以只能建议他们去上海。
见A表现出了一些兴趣后,我给仁济医院的教授写了信,这位教授对男性不育的治疗和辅助生育方面都很有水平,堪称是国内一流的专家。A拿着我写的信走了,从那时起,就再没有与A联系过。这次他突然要来,我想可能还与不育症有关吧。
过了半个多小时,A来了。他眼睛里充满血丝,眼圈暗黑,头发凌乱,精神有些萎靡,有气无力地向我问好,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我问他哪里不舒服。
A略微迟疑了一下说:“快半年了,阴茎老硬不起来,好像是阳萎了……”
我给他倒了杯水,说:“你除了无精子不育外,其他不是很健康的嘛!”
A显得有些无奈:“原来是很好的,在哥们儿中还以此为荣呢,可现在不行了。”
“这半年来一次成功的性行为都没有吗?”我开始询问他的病情。
“一次都没有。”
“半夜睡觉、早晨起床前憋尿时,阴茎能勃起吗?勃起时阴茎能与身体垂直吗?”
“能。可和妻子‘办事’的时候怎么也不行,没有性欲,也不想。”A拿起我桌子上的笔在一张纸上漫无目的地涂画着。
“性行为中不能勃起这种状态是突然出现的,还是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形成的?”
“突然出现的……”
“半年前有什么突发事件影响你的心情吗?”
“嗨!别提了……”
我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说:“你只说有与没有就可以,为难的话可以不说内容。”
他抬起头,苦笑着说:“咱们认识好几年了,是医患关系,但更是朋友,说一说也没什么。我不是不能生育嘛,总想生一个孩子,事情就是因此引起的。”
我问他:“上次让你们去上海做人工授精,去了没有?记得我当时还给你写过条子。”
“我们俩去了,但没找到你说的那位教授。”
“仁济医院男科的专家团队水平都很高,找别人也会做得很好。”我有些不解地说。
A叹了口气说:“说没找到只是一个借口,其实是我心里有抵触。我妻子听说能做人工授精,心里特别地高兴,催促我赶快去。没办法,谁叫我无能了,我们就去了。到上海的那天正赶上是阴天,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我的心情也乱糟糟的。你不是说做人工授精,女方应该休息好嘛,到医院后我们就在医院前找了个旅店先住下了。第二天,到医院去找你推荐的那位教授,不巧他们都没在,我们就找别的专家看了。专家说应该能做供精者人工授精,让我俩在协议书上签字。说真的,我想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干这事。让别人的精液进入到自己女人的身体里,与她和别的男人上床有啥区别!我心里就想,没有比我们这样的做人工授精的丈夫们还大脑袋(东北俗语,就是吃亏)的,本来是让我们男人没面子的事,还得我们男人领着去,还得我们男人去交钱!还得必须心甘情愿地去签同意书,那个心情,是真叫个闹心。候诊时,我看那里有十几对夫妻在等待着做这个倒霉的人工授精,就与他们中的几位分别聊了一会,他们的心情和我差不多。因为是隐私,彼此的谈话都很谨慎,尤其不会说自己姓啥,是哪里人。有一个江浙口音的老哥说:是老婆和丈母娘逼着来的,说男人不能剥夺女人的生育权,不来就要离婚了,真没办法,不过这总比领养一个要强。我想这位老兄还真想得开,我看就不如要(领养)一个好。有一位河北口音的伙计,低着头就是不说话,倒是她的女人爱唠叨,说:‘现在上哪里去领养啊,计划生育每家就一个孩子,超生的孩子也有送人的,可谁能把男孩送人啊,再说超生的女孩也难找啊。未婚女人的私生子,我们看不上,长大了可别随(遗传)了他妈作风不正,我最恨女人不要脸。’说完,用眼睛狠狠地瞟了他丈夫一眼。我不知道这位仁兄是否做过什么亏心事,但愿这位女士不是在报复丈夫。还有一位听不出是哪里人的小伙子,说他太太觉得不生孩子就不是完整的女人,一心想来,一定想体会一下自己生孩子做女人的滋味,不让来做这个人工授精就天天哭。他爱太太,心就软了,只要她高兴,怎么都行啊!我为这位细声细语的小伙子而感动,这真是爱呀,我怎么就不行呢……”
A的话渐渐多了起来,看得出,他心里有很多的话想向人倾诉,见我没有打断他的意思,A继续说: “其实,我打听这些,倒不是好奇,只是想知道我的心态是不是不正常,是不是我自私。我看,有些人虽然在掩饰,但第六感觉告诉我,只要是个男人,不管怎么说,心情都不会好的。”
我笑了笑,表示理解,然后问他:“做人工授精了吗?”
“没有,我妻子没到排卵期。因为她月经才走,大夫说要等十几天,我们一想,就这么干等好几天,还有工作和家呢,就决定回哈尔滨,等到排卵前两天再去上海。回到家之后,我们俩有两天没说话,后来我问妻子这两天不言不语的,想什么呢?我以为她看出来我心情不好,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我,因为毕竟这件事伤害的是丈夫。女人不论跟谁,生下来的都是自己的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但这事对丈夫就不同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妻子和别人生的。一想起妻子的身体里装了别人的精液,而且有一个精子还钻到了她的体内,并且还长在了里面,最后一个有血有肉的胎儿在她的身体里越来越大,别人的血与她的血融合……这心里别提多别扭。我只想在她那儿能到几句安慰的话,哪怕就算是应景的场面话也好。她却冲着我神秘地一笑,然后问我做完授精之后,真的怀孕的话,这孩子能长什么样?能像谁呢?给他起一个什么名字呢……
“感情这两天她的心里想的尽是这些事儿?!人家正期待并憧憬着呢。听到她这番话,我又是一天没说话。为了排解苦闷,下班后我去了香坊的一家酒吧。酒吧里挺暗的,有人唱,有人跳,大分贝的音乐震得酒杯直颤,但这些和我毫无关系,我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在角落里坐很很久。不说假话,慢慢地我有了幻觉,眼前蜡烛的光影里,我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心脏在有气无力地蹦达着,好像听到自己血管里慢悠悠的血流声,还有气流在肺管子里艰难通过时的嘶嘶声……
“活着真的很累,这会儿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自杀了。当精神与身体发生冲突时,精神一定比身体重要,自杀的人为了心理上的解脱,就不要身体了。平时的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这些理论统统都还给孔老夫子了。心里难受的时候,什么身体啊,什么生命啊,都无所谓了。
“那一晚,小瓶的哈啤我一连串喝了十几瓶。离开酒吧时不知道是几点,反正天黑透了,街上的人很少,我叫了老半天出租车,好不容易来了一辆,司机一看我里倒外斜的样儿,马上又开走了。我在香坊,而我家在道里,怎么回家啊!正好这条街歌厅多,身后有一个,就想着去那里歇一会儿,醒醒酒。
“进了一家歌厅,是地下室,有好几个台阶,我好不容易才走了下去。服务生把我搀进了一个包房,屋里暗暗的,有一排很长的沙发,正好,我躺一会。服务生拍拍我,说了一些什么话,我也记不清楚了,我说了些什么话也忘了。就记得我说完话后,服务生上了一桌子果盘什么的,接下来有一大排女孩儿进来了,当时看不清楚什么,白花花的全是肉。
“过了一会,酒醒了点,至少这之后的事能记住了。满屋子只剩下一位女孩儿和我。女孩儿大概有二十出头,长得挺好看的,大眼睛,眨眼时,蓝色的假睫毛一扇一扇的,显得很清纯,穿着藕荷色的紧身迷你裙,身材也很好。我想,这么漂亮得女孩儿在这算白瞎了(可惜了)。女孩儿给我倒了一杯茶水,让我醒醒酒,问我想唱一首什么歌。我说心情不好,想听歌。女孩儿为我唱了几首。听着听着,我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了。女孩儿说:‘大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痛苦,你也不用说,到这里来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坏蛋来取乐的,另一种就是向你这样来消愁的。其实天下的痛苦没有什么两样,没有过不去的山,没有趟不过去的河,人应该乐呵点,咱们一样,还得活呀!’好一个‘咱们’,说得我有了莫名的感动。那天我在她那里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慰,好像一只疲惫的鸟终于找到了巢穴一样。女孩儿一手搂住我,一手为我擦眼泪,吻了我一下,……我借着酒劲,做了不该做的事。”
A低头喝了口我倒给他的茶水,神情里明显地流露出悔意,我拍了拍A的肩膀说:“你真不应该!再怎么着也不能去那种地方。得病的几率很高,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还算幸运,也许是上帝保佑,也许是那女孩儿干净,没得上性病。我确实害怕性病,你给我看过很多性病的照片,让我不寒而栗啊。喝完酒,自己就不是自己了,唉,都是酒闹的……那天事后回家,还是那女孩儿帮我叫的出租车。到家天都快亮了,妻子没睡,等着我呢,问我干什么去了,我从来没有干过这事,心里发毛,没回答上来。她打开灯,看见了我脸上的口红痕迹,又闻到我身上有香水味儿。我只好坦白交待,说我找了个地方唱了几首歌。上床的时候,妻子向我胳膊上吐了一口吐沫,用手一擦,问我洗没洗澡,我说没有,她又问我为什么裤衩穿反了。我都醉成了那样子,能把裤衩穿回来就算是不易了,根本就没留意这样的细节。妻子也没再往下问,我也没解释。说什么呢?人家不是都明白了嘛。”
听A说到这里,我以为事情的由来已经明了,就问他是不是因为这事,阴茎不能勃起了。A叹了口气说:“还没这么简单,闹心的事还在后头呢!这件事以后没过多久,妻子很正式地对我说:‘咱们还得想办法生一个孩子。精子库的精子不知道是谁的,孩子长得怎样,聪明不聪明谁也不知道,我倒是相信医院能把好健康这一关,不过仅有健康还不够,我们今后的寄托,应该有素质,有品位……’我一头雾水,问她是什么意思,她说要看好父亲再要孩子,找好人之后,要带他去医院做逐项检查,健康就有保障了。原来她想通过直接与男人发生性关系来生孩子!我感到自己像被投进了冰窖。她却很平静地说:‘这没什么不可以!不孝有三,无后唯大。为了生孩子嘛,又不是出去淫荡,偶尔的没有感情的性行为,大家都会原谅,你说对吗?’面对她这样的提问,我无言以对,我看着她的眼睛,觉得格外陌生,新婚时那清纯的目光,现在变得像一个不见底的深潭,像5000年前苏美尔的楔形文字。
“开始我没当一回事,可后来我相信了那句‘女人是一部难以读懂的书’的话,说的就是我妻子这样的女人。一天,她打电话给我,说她正在奋斗路上的一家钢琴酒吧等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家里说?我觉得她很反常,可还是去了。那是一家很上档次的酒吧,一进门的右侧,有一架漂亮的钢琴,一位优雅的女士正在演奏。左侧纵深很长,是一大排卡座。我看见妻子坐在最里面的一个卡座里,向我招了招手。因为有高高的卡座靠背挡着,我走到里面,才发现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我妻子向那个男的介绍我:‘这是我老公。’又向我介绍:‘这位是张先生。’那个张先生站起来伸出手向我问好,我勉强地也伸出了手。在他的对面,我挨着我妻子坐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虽然他坐着,但也可以看出有一米八的个儿,头发很有型,传统的浓眉大眼高鼻梁,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衫。我妻子对我说:‘上次跟你说过,咱们想生意个孩子,这位先生有意帮忙。’来之前,我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很意外。见我没说什么,我妻子接着说:‘张先生是研究生学历,一家私企公司的主管,孩子在南岗的一所重点小学上学。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后来见了面,我了解过了,他的身份和经历都是真实的。’我依旧沉默着。‘像这事,没有谁愿意帮忙,好在张先生真诚。你看怎么样?’我还是没有说话。‘你要是没有意见,这事就这样吧!’妻子用坚定的语气说了结束语。当时,我心里就一种感觉,疯了!这女人疯了!那位狗屁张先生表情庄严地说:‘你们夫妻俩好好考虑,一定要意见统一,我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只想做一个志愿者。’好一个志愿者,有这样做志愿者的吗!全世界也没有这样的志愿者!我还想这样到别人家去做志愿者呢!不过一想,不是就因为我无能吗!我不能生育,我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关人家张先生什么事,是这个贱女人无耻啊!我站了起来就走了。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A的情绪有些激动,我又给他添了点水,说:“你不同意,应该说出来。”
A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她的性格我知道,只要说去做,谁也改变不了。我当时心里很乱,一直在压着火,一说话,准打起来。我觉得,她不仅仅是为了生孩子,而是在报复我的那次的出轨。”
听到这里,从朋友的角度,我直说了几句想法:“你出轨的事,可以想办法化解,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但一旦这样生下孩子,后来的事麻烦事就多了,不仅违背道德,还可能涉及法律问题。”
“是啊!这回我又一宿没回家,没去喝酒,倒不是怕再出轨,而是怕我杀人!我独自去了阿城的松峰山。那天傍晚的夕阳很美,可我没有心情欣赏。我坐在通往山上的石阶上,一直到太阳落山、夜色降临,吹了好长一阵子山风,还是没理清自己的情绪。山上的道观本来晚上是不接待游客的,好在有两位道士我熟悉,经常来往。看看星空,和道士学习怎样吐纳,深深地吸一口山上的空气,心情平静了许多。后来回到了山下,林场职工开的小旅馆住下了。
“第二天,我回到家里,和她长谈了一次。我表明了观点,不同意这样生孩子。过去叫 ‘放青’,俗称‘借种’,这话难听倒没什么,问题有两个:一是你与其他男人发生性关系,我作为丈夫的接受不了;二是一旦生出孩子,孩子的亲生父亲可能找到孩子,孩子将来也可能去找亲生父亲,咱们是竹篮打水啊。她说;‘你的担心我也能理解。可你从我的角度想了吗?我与别的男人有性关系你受不了,那你与别的女人有性关系我就受得了吗?你那天做了一些什么,你自己最清楚,还非让我点破吗!我想与你长相斯守,白头到老,你能让我相信你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吗?我需要有一个孩子,这孩子才能陪着我走完一生。我向你保证,我生下孩子,绝不会再与那个男人有任何关系。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能做到。但你也应该做到不能沾花惹草。’后来她真去做了。她是舞蹈演员出身,有气质,也漂亮。男人见了都不会去拒绝的。过了几天,她告诉我,与张先生去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一院检查完了,他很健康,并打算在那个月排卵期两人合房。
“一周后,她告诉我,自己每天测了基础体温,到医院做了B超检查,马上就要排卵了。她在道里一家酒店,预定了个房间,从第二天开始,连续4 天。第二天下午,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晚上与张先生约会,她把酒店的名字、房间号告诉了我,问我想不想一起去。我怎么能去呢!我用摔电话的方式表达了愤怒。晚上,她果然没有回来。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睛,就是她与那个男的在床上的情景。她在性这方面水平很高,要求也很强烈。每次我们在一起时她都很主动。我在想,现在的她是像在医院手术台上接受手术一样毫无表情地接受那个男的的‘授精注射’呢,还是疯狂地接吻拥抱,淫浪呻吟,上下翻腾呢?……我控制自己不去想,但越是控制,就越往那儿想,我的头都快想炸了,那时候才知道什么是近乎崩溃的感觉……
“后半夜一点多,她回来了。进屋后没说什么,躺下就睡着了。可我睡不着。我借着床头灯看出来她很疲倦。对她在性生活中的表情和身体变化,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像她如此疲倦,决不是只做了一次,最少也是两次。刚结婚那会儿,我们曾经一夜做过五次。那时年轻,身体好,四、五次她才能这样。现在年龄大了,两、三次她也就这样了。再有,看她脸庞红润,尤其是鼻梁部有一块红斑尚未消尽。这是她达到性高潮的标志,一次高潮这地方只是淡淡的,多次高潮后变得深红,看来今天她是太高兴了。可见,她不仅仅是去‘授精注射’,更重要的是追求快乐去了。我绝不相信世界上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爱人与别人发生性关系,虽然上学时生物学得不好,但我知道,就连动物都不能容忍。不是我狭隘,也不是我看不开。当然,我也后悔那天不应该在歌厅发生的事,但我起码是背着她做的,虽然不对,但毕竟尊重她啊。可她,这不等于当着我的面做吗!最狠不过妇人心啊!这样报复我啊……我一夜没睡。早晨,她醒了,收拾了一下就上班了。我却稀里糊涂地睡了一整天,做了好多恶梦。
“黄昏时,我又接到她的电话,说他们晚上继续。这一晚上我究竟应该怎么过,我真的不知道。天黑时,我心里很乱。就到大街上去走,不知不觉到了防洪纪念塔。那时广场上还允许有烧烤,我坐在松花江边,迎着江风,吃着烧烤,喝着啤酒。手把瓶(即不用杯子,直接对瓶喝,哈尔滨人的俗语),喝了一口,很苦,我把老板叫了过来,指着他问这是什么破啤酒!老板说这是当天出厂的啤酒,旁边的人也说这酒没毛病。唉,是我嘴苦啊。我一口接着一口,一瓶接着一瓶,也不知喝了多少。渐渐地,不苦了,耳朵敏感了,掉地上的瓶盖显得格外响;眼睛也感觉发亮了,人们衣着的颜色也深了,夏天来这游览的人很多,人们在我面前,来来往往的。后来,就觉得地在晃,每当有人走过时都瞅我。再后来,我就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地方的,但我有一个念头,就算是离婚,也要阻止他们。
“第三天晚上,我决定不能让他们再继续了。我来到了那家酒店,敲开了他们的房间。那个男为我开门后又坐在椅子上,抽着烟,一边看电视。一边和我闲扯,我没有搭理他,坐在另一个靠背椅子上,这时我妻子围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我对她说:‘你应该打住了,跟我回家!’她坐在到床边,不紧不慢地说:‘咱们定好的事,怎么能变呢!’我又对那男的说:‘你的妻子在家等你呢!’他却回答:‘没事儿,她知道我在这儿。’我说:‘那如果有人在你家和她做爱,你会是什么心情!’他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家的电话,你可以给我妻子打一个电话,愿意的话,你可以去我家找她。’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是好,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人,我算是开了眼了。我摸了一摸怀中的尖刀,它还在。本想今天要与他拼了,但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改主意了。去就去,为什么不去!
“出了那家酒店后,我按照他名片上的号码打了个电话。果然,他妻子在家。我向她说了她老公的事,她平静地说她知道,并说要是我心里觉得苦闷,她可以陪我聊一聊。当时我也想会一会她,就表示了同意。她要我在他俩开房的那家酒店先预订一个房间,回头她来付款。我放下电话在想,这叫什么事啊!可还是鬼使神差地跑到了酒店的总台,正好,斜对过有个房间,我在那里等着她。一会儿,听见了有人敲门。我打开门,见到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妇,手中还提了一袋水果。她面带微笑,语气和善地问我是不是A先生,得到肯定答复后,自我介绍说是张的妻子。进屋后,我暗地打量了这女人几眼。她的个儿有一米六五左右,皮肤白皙,算是有点丰满的那种,看得出胸很大。一头长发披到腰间,穿了一件白色长裙,脖子上戴了一条细细的项链,上面有一颗的钻石,很晃眼。
“坐下来后,她说在电话中听出我很苦恼,想我现在最需要关心,就过来了。我问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正与别的女人做那事就没有任何感觉吗?她告诉我,她丈夫早就有外遇,开始她很在意,就像我现在一样,精神差点就失常了,但她遇到了一位优雅的男士,他安慰她,开导她,他们上了床,心里也就平衡了。说到这时,她还怕不我理解,说了句:‘就像你太太现在一样,发现你背叛她之后,她遇到了我的丈夫。’见我皱眉,她又说她与我妻子是在网上认识的,当时我妻子告诉她自己很痛苦,要自杀,是因为我出轨的事,是她和她丈夫去松花江边劝阻了我妻子跳江的,也是她推荐自己丈夫来安慰我妻子的。
“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挡子事!他们救了我妻子,我很感激,可后来的事就不应该了,我气愤地质问她用什么方法不行,非选择这种方法吗?她笑着说这种方法最有效!并说都什么年代了,男人可以三七四妾,女人就非得三从四德?!满大街都是歌厅、洗头房、按摩院、洗浴,有多少男人没找过小姐?而女人对花心丈夫为什么要忍?她还告诉我,开始是出于报复的心理去和别的男人上床。可毕竟是在中国的传统中长大的,虽然说是报复,事后良心也受到谴责,这个谴责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自己。可想到那个人在床上很讲艺术,也很努力,不仅心灵得到了巨大的安慰,而且还真正体会到了做女人的滋味时,她也就逐渐平静下来。前几次是报复,自我谴责,可后来也就过了自我谴责这一关,用那句俗话说就是‘习惯成自然’。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报复心理也没有了,嫉妒心理也就淡了,有的只是性欲,是对其他男人的性兴趣。所以,她丈夫做些什么,她就不管了。
“我问她:‘他性行为随便你不在乎,他在外面生孩子你也不在乎吗?’她面无表情地说:‘他把精液都给了别的女人了,那精液怎么用是人家的事,要想得开,就得全想得开。’她站起身,给我倒了一杯茶,对我说:‘你也应该想得开,跟谁上床不跟谁上床,只要是自愿的,偶尔的,就只是一个道德问题,而这个道德的标准又看你是选择了哪一家的。你要选择佛家的,你就不应该结婚;你要是选择儒家的,你就应该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就不应该让她上班;你要是选择欧洲中世纪的,就应该用一个黑布做一个套子把她套起来,在她的套子的下身处挖一个洞,连你俩上床时也不能让她脱衣服;你要是选择西方的性解放观念做标准,你就应该把她放出去,和谁上床都没关系,只要你需要她时,她首先属于你就行。这些道德标准,我们不管谁对谁错,但有一点是绝对正确的,那就是生命无价。只要你妻子健康地活着,那才是最重要的。’我从她的谈话里能听出这女人文化底子不薄。她还痛批了宋代的理学大家程颢和程颐和朱熹,说老程家这哥俩不是也找过妓女,吃过花酒吗!后来她去卫生间里把带来的水果洗了,放到果盘中递给我,说:‘吃点东西吧!梨泄火,橘子开胃,我想这几天你一定没有睡好觉,也没吃好饭吧!你要是还想不开,你可以报复一下他们,和我上床,既报复了我老公,也报复了你妻子。你要是不想报复的话,就请我吃一顿饭,可以吗?’
“我终于请她吃了一顿饭,在一家最好的西餐厅。我们谈了很多很多,饭吃完了但还没谈完,于是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地又回到了那家酒店,进了那间屋子。当晚,我和她住在了一起了……但这一夜,绝不是爱,是报复。我还没有过我自己心里这一关。
“我妻子说要和张做四天,可就做了三天,至于为什么没能把他们的好事进行到底,我也不想问。张的妻子说她们夫妻经常和一些像她们一样的夫妻换夫换妻,有时还在一起做。我在想张的妻子说的一些话,力图做到想得开,所以晚上我妻子回来后,我也想同她做一回,尽管我们俩都努力,阴茎却总是硬不起来。后来我又找了张妻,阴茎还是硬不起来,也没做成。到现在已经六个月了,我妻子没怀孕,也没再提生孩子的事,而我也一直不行,没办法,找你来了,给我想想办法吧。”
听了A的陈述,我告诉他,他的病症是由于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刺激而导致的,是心理性(功能性)勃起功能障碍,英文缩写叫ED。勃起功能障碍就是过去说的“阳萎”。这些年来医学界倡导人性化,“阳萎”一词含有贬义,对患者不尊重,尤其是像A这种心理因素而引起的患者,容易增加心理压力。我们认识时间较长,通过我对A性格的了解和他现在的心态,我觉得直白地向他解释所患疾病的病名,对他是有好处的。勃起功能障碍按其病因可分为两大类,一是器质性的,另一个就是A所得的这一种,称之为功能性的。虽然A不是学医的,但我还是建议他多看一些有关的专业书籍,对阴茎的勃起功能的生理和病理了解越多,对治疗他所患疾病也就越有好处。
A说他是看了一些书,但科普书籍太少,专业书籍又看不太懂。他也是高级知识分子,但隔行如隔山。他说有些专家写的说是科普,实际是没法普及的“科普”,我们这些专业人士应该多写一些能让他们能看懂的书。A的想法在很大程度上激发了我要写些大家能看懂的科普书的愿望。
我那天给A讲解了勃起功能和勃起功能障碍以及与他所患疾病的关系。在这里,我也想比较详细地写出来,算是一种尝试性质的“科普”吧。
阴茎是由三根海绵体外面包着两层筋膜和一层皮肤组成的,海绵体中有两根叫阴茎海绵体,一根叫尿道海绵体。如果阴茎勃起时,用手握住阴茎,从上面感觉的并排的两条海绵体就是阴茎海绵体。在阴茎的上面中间有一条纵沟,就是这两条海绵体相结合的痕迹。就在这个纵沟里,中间有一条静脉,叫阴茎背深静脉;它的两侧各有一条动脉,叫阴茎背动脉;而两动脉的外侧又各有一根神经,叫阴茎背神经。这五条形成一个束,正好卧在这条沟之中,这条沟对这一束起着保护作用。尿道海绵体就一根,在阴茎海绵体的下面,在头部形成阴茎头,即龟头。尿道海绵体中间有一条尿道穿过,一端从龟头穿出,就是尿道口。海绵体,顾名思义,就是像海绵一样的组织,由一些小梁状的结构形成的隔板,围成不规则的小间隙,而这些小梁状的隔板是由平滑肌纤维、弹力纤维束、胶原纤维和一些其他组织组成的。这个小间隙一面与小动脉相连,另一面与小静脉相连,动脉进血多而静脉出血少时,小间隙充满血液,体积增大,整个阴茎的体积就增大;相反,静脉出血多,动脉进血少时,阴茎体积就变小。在海绵体的外围,由一层坚韧而没有弹性的厚厚的白色的膜,叫白膜。小间隙充满血液,阴茎的体积增大时,白膜被充满,由于白膜的限制,到一定程度体积不再增大,而阴茎硬度增加,阴茎就勃起了。相反,静脉出血多,动脉进血少时,阴茎体积就变小,阴茎就萎软了。阴茎海绵体勃起时较硬,是为了能插入阴道;而尿道海绵体勃起时较软,因为尿道要射精,硬了精液就射不出去了。三条海绵体的外则有两层筋膜包围,筋膜的外面是皮肤,皮肤上有很多静脉,叫阴茎背浅静脉,外观上可以看见,尤其是阴茎勃起时变得青筋暴露。皮肤上有丰富的神经末梢,使阴茎尤其是龟头十分敏感,是男性的性敏感区。A的这些结构都没有器质性的异常。
阴茎勃起的机理很复杂,首先是应该有一个正常的内分泌环境。正常的雄激素不仅可以使性器官正常发育及第二性征出现如男性随着睾丸体积的增大,卷曲的阴毛及腋毛出现,声音粗厚,喉结、胡须出现,肌肉发达等,而且还维持男性正常的性功能。雄激素降低,或是雌激素升高,都可与导致勃起功能障碍。像古代宫廷中的太监,就是割去了睾丸,雄激素下降,因此阴茎就不能勃起了。我在临床中就遇到一位患者,自己用剪刀把自己的睾丸剪掉了,后来阴茎就不能勃起了。当然,虽然割去了睾丸,也不是体内一点雄激素没有,因为肾上腺也分泌一点雄激素,但一般不能维持正常的性功能。
雌激素升高,现在常见,除了一些疾病导致的以外,多为外源性的,也就是我们生活中经常从外部摄入雌激素,如我们吃的鱼和鸡、肉等,在养殖的时候,有很多在饲料里面加入刺激素;还有一些农药,我们用的塑料制品加工过程中加入的添加剂,等等,都有雌激素样物质,或者是抗雄激素样物质。男性接触到这些物质后,身体内雌激素增加,或雄激素降低,一些身体弱的男性就因此而发生勃起功能障碍。A前一段时间治疗不育症时做过性激素检查,一切都正常,所以他的病不属于这一种。
第二就是应该有正常的血液供应。阴茎从动脉进血到静脉回血,一切都要正常,阴茎才能正常勃起。不管什么原因,动脉进血减少,以及静脉回血太多,或动静脉漏,即血液直接从动脉流到静脉,根本没经过海绵体窦,就会出现勃起功能障碍。如老年的动脉硬化的患者,不仅脑动脉硬化,而且阴茎的动脉也硬化,动脉供血不足,就可以产生勃起功能障碍。
第三是有正常的神经支配。除了正常的雄激素环境和良好的血液供应还不够,还需要正常的神经支配。由大脑到脊髓的下级神经中枢,再到周围神经,最后到阴茎。阴茎及其他性敏感区受到性刺激后,信息传至大脑,再由大脑下命令,经这些神经传至阴茎,支配着阴茎的血管,调节阴茎血管的血液流量,控制着阴茎的勃起。这套神经通路不管在哪里出了问题,都会导致神经性的勃起功能障碍。我在临床中见到过好多这样的例子。如有一位患者,是哈尔滨一家百货公司的职工,在工作的时候,库房中的货物从货架子上掉下来,砸在头上,造成脊柱的压缩性骨折。后来虽然骨折愈合了,但造成了脊髓损伤,不仅勃起功能障碍,而且还发生遗尿。还有一位比较典型的病例,是1994年我在北京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泌尿外科、男科进修时遇到的,是一位山西患者,上学时遇到车祸。一辆洒水车停在墙边,他从洒水车与墙的空隙中穿过,不巧,洒水车开动了,把他挤在墙上,骨盆骨折,不仅拉断了尿道,还引起勃起功能障碍。做了好多次手术,疗效都不好。神经性勃起功能障碍很难治,我曾经用电针通过针刺治疗神经轻度损伤而没有离断的患者,取得了一定的疗效。
最后就是心理的参与。人类的性在进化过程中也与动物产生了很大的差别,其主要表现在心理因素的参与。在进化的过程中,人类发情期消失了,男性阴茎骨也退化了,变成了只有海绵体的阴茎。在性行为中,情感的交流很重要,通过视觉、听觉,人们把表情和语言、声音的信号传至大脑,或在大脑中的回忆、联想等,经大脑的整合将信息传至下级勃起中枢,就是在脊髓的胸腰段,在此进一步整合,支配男性阴茎的勃起。所以,看到漂亮的袒胸露背的女士,看到了具有性刺激的照片、录相或情景,看到了性描写的文字,听到了具有性刺激的声音,或看到的情景并无直接的性刺激而是自己产生了联想等,阴茎就不自主地勃起了。如果因一些恶性的心理刺激,尤其是这些心理刺激本身又与性有关,就会抑制勃起中枢,产生心理性的勃起功能障碍。
A就是这一种。
他半夜及早晨憋尿时,阴茎能勃起,就说明你阴茎没有器质性的问题,不用做任何的有关器质性病因的检查,是因心理因素抑制了勃起中枢,并产生了恶性的条件反射,对于A的治疗,就是建立一个正常的新的性的条件反射。
我建议他进行性行为疗法。
性行为疗法是治疗心理性性功能障碍的一个很好的疗法,目的是通过行为,建立新的条件反射。这个方法是美国的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夫妇发明的。马斯特斯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学者,他在30年代末就对性行为研究产生了兴趣。1954年时他才38岁,就已经成为一名杰出的妇产科教授,他设立了一个生殖生物学研究室,在与约翰逊女士相识后,约翰逊做了他的助手,后来两个人结婚了。夫妇俩的性行为实验研究,很有成绩:他们设计了一种叫应变计的器械,并应用它测量阴茎周长的变化;用透明塑料制做了塑料阴茎,内装照相机,用这个阴茎模拟性交,观察阴道壁的各种变化,照相并记录下来;测量男女在性活动过程中的心率、呼吸、血压变化把性反应划分为兴奋期、平台期、高潮期和消退期,这个性反应周期概念的出现使全人类对性反应的描述有了共同的语言;总结出了性感集中训练等一整套性行为治疗方法。1966年,他们写了一部叫《人类性反应》的著作,1970年又写出了《人类性功能障碍》,这两部书被誉为是现代性医学研究的第二个里程碑。更重要的是他们所总结的性感集中训练等一整套性行为治疗方法,创立了人类性治疗的新纪元,也就是我向A推荐的疗法。
这种治疗方法必须是夫妻双方共同参与,美国有些性医学诊所采用代配偶,也就是在诊所中用经过特殊培训的男士和女士,与异性患者进行性行为操作,来代替患者自己的妻子或丈夫。这种治疗方式疗效很好,但不合乎我国的国情,是禁止的。就是在美国,也只有少数的州认为合法,因为很难与卖淫嫖娼的性交易区别。这些年我采用的是治疗前,把夫妻俩召集在一起,进行治疗方法讲解,怕他们记不住,就免费发给一本《夫妻性功能康复指导手册》,这本手册是1993年1月我建议同事张大夫把《生殖功能障碍的治疗》中的要点进行摘要,编写而成的。这本书是前苏联的一位学者著的,由谢荷均翻译的一本介绍性功能障碍治疗的小册子。
我建议A选一个方便的时间,同他爱人一起来进行治疗前的辅导。
A说不知妻子肯不肯来,要回去和她商量一下。我看A的皱着眉头走了。心想,他刚才讲的经历,无论对哪一个男人来讲,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虽然我用这种性行为疗法治疗过很多心理因素引起的性功能障碍患者,只要是他们认真地去做了,都会有疗效,但对A,我还是有些担心,不是因为他受到的伤害太深,而是因为不知他能否说服妻子,毕竟,他妻子能否配合好,是治疗成功的最重要因素。幸好,两天后,他们夫妻俩一起来到了医院。
A向我介绍了他的妻子,是一位漂亮的女士,只是表情有些淡漠。她在A的身边坐下。我关严了诊室的门,尽量创造一个安静的空间。
我向A的妻子介绍了A的情况:A得的是功能性勃起功能障碍,是有巨大的精神刺激而引起的,病情较严重。有一种方法对他的病很有好处,就是性行为疗法。这种方法需要夫妻共同完成。所以,对他的治疗,没有她的参与是不行的。我征求她的意见,A妻表示愿意配合。在随后的询问中,我得知她和A在一起的时候,性欲上也很冷淡。其实,近来他们夫妻间发生的事,对女方的性功能也会有影响,只是女性的性功能障碍表现得比较隐蔽,即使有性功能障碍,也能被动性交,所以在进行性行为疗法时,我准备选用一种同时对夫妻双方进行治疗的方法。
我给A及他妻子布置了一套针对性功能障碍进行调练的性作业。这套作业包含七个连续的、递进的操作过程,算是一个完整的疗程。每个作业进行三天,加起来总计是二十一天。在向他们详细介绍治疗方法时,我反复叮嘱要他们记下在作业过程中的性感受,以便回头一起讨论,校正出最好的方法,逐渐使他们能恢复正常的性功能。夫妻俩在进行治疗的时候,最好的方式是医生在场进行指导,作业结束就进行即时辅导,但这是国外的经验,并不合乎我国的风俗和观念,在我国目前还是不可以的,所以只能通过事后描述的感受来诊疗。
在这里,我想把这些作业比较详细地做以交代,目的是让更多有的人能够有所了解,或许能为更多的人提供间接的帮助。
首先,男女双方要选择一个良好的环境,作业的环境要安静,关好门,避免在作业的一半有人打扰。屋里要暖和舒适,床要柔软。白天作业,不要直接在太阳光下,光线太强就失去神秘感了;而晚上作业时,不要关灯,光线适度,朦朦胧胧最好。应该放一点音乐,要自己喜欢的,最好是轻音乐。
再有,男女双方一定要配合,情绪要稳定,这种作业不会马上见效果,不要急躁。重点是增加爱抚的时间,用全力去关怀对方,用性魅力去吸引对方。具体的做法是七个作业,我详细地向他们做一介绍。
A和A妻听得很认真,看见A妻还拿笔作纪录,我那本《夫妻性功能康复指导手册》的小册子给了他们一本。并告诉最好每天做完作业后来找我,以便讨论一下作业中存在的问题,及时纠正。如果时间上不宽裕,那可以每三天做完一个作业后来医院一次,再少了就会影响疗效。
A和A妻走了。看着他们背影,我心里沉甸甸的。本来好好的一对的夫妻,互相伤害,导致了今天结果。我期待着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夫妇的这个疗法给他们带来幸福。
三天后,A来和我交流作业完成的情况:“那天从你这里回去后的晚上,我和妻子俩又看了一遍你给我的那个小册子。我俩单独住,家里没有老人,也没有别的什么人,还算安静。为了怕朋友和邻居打扰,选择了半夜,并拔下了电话线,关了手机。对楼较近,所以我们拉好了窗帘,并打开了床头灯,灯光不太亮,但身体的一些部位也能看清。按照你说的做了,我觉得很舒服,但阴茎没有勃起。你看这个作业做得有没有效果?”
我为他的作业一的成效感到满意。其实作业一就是让他放松,体会单纯的触觉,这一点,他做到了。但又有一些担心,就是对前一阶段的事件,他还没有淡忘,我感到那件换妻的事给他造成的伤害已经进入到了他的潜意识之中了。我鼓励他们继续下去,但愿在以后的作业中不再浮越出来。
又过了三天,A来和我谈作业二的完成情况。当时我问他效果怎么样,他的回答很让我费解:“对她来说,效果很好。”
在他接下来的叙述中,我才明白这话的意思,A说:“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作业二。那天我俩的心情还可以。也是选择一个晚上,布置好了房间,为的是营造出合适的氛围。作业二是刺激女性性器官,并让她产生性兴奋的感觉。我的体会就是让她得到充分的快感,你说她的性功能也受到了抑制,这既是治疗她,又使我在她的性兴奋的刺激下激发出性欲。”
见我点头肯定他理解得没错,A继续说:“这一次我先用手,后来用舌头刺激她,她兴奋极了。我听到她那时的声音,看到她那时的动作,确实受到了刺激,一时间阴茎胀大了。可这时,我看见了她脸上出现了那块红斑,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她和张某上床后回来时的情景。每当想起这事,我心里就闹得慌。这阴茎一下子就软了,之后无论她怎么表现,就是不行。按理说我找过小姐,和张的妻子也上过床,也应该平衡了。我心里也的确觉得已经平衡了,要不我也不会跟她做这个作业,可是身体上我却无法控制自己。”
我告诉A,虽然后来他的感觉不好,但开始还是有反应的,说明这个疗法对他管用。从理论上,作业二算是成功的。从他的反应可以看出,通过性行为疗法他是可以被治愈的。不过他的问题还是出现在心理方面,他依旧没有淡忘那件换妻的事。那件事已经深深地印在他的潜意识里了。他可以继续作下一个作业。因为下一个作业目的是对他的阴茎进行刺激,增强他的性感受。这时他只要闭上眼睛,不要想他妻子和那件不愉快的事。要是在国外,可以用代配偶进行治疗,可中国不行,我们医生既要对患者负责,又要对社会、对法律负责。我甚至建议A可以想他心中渴望的女性,比如青春期曾崇拜过的女演员、女歌手等。我不能让他在身体上换性伴侣,只好让他在精神上更换性伴侣,这虽然不犯法、不违背道德,但也确实是无奈之举。只要作业三成功,他的治疗就有希望。
我们的谈话结束时,A表示他会继续做出努力,我在心里祈祷A的作业三别再出什么差子。
三天后,A打来电话,说作业三失败了。
他说每当看到他妻子,尤其是光着身子时,就想起了那个张先生。他曾试着去想象与他做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某一位漂亮的女明星,可怎么也摆脱不了心底里的影子。我建议他把作业三再做一次。他答应了,又做了几次作业三,可还是未能避免失败的结果。
我显得有些无能为力了。医生面对自己的失败也要实事求是,我只得承认自己无能,看来,我又将在我失败的病例中为A记上一笔了。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傍晚,正当我收拾好了诊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回家时,却接到了A打来的电话,他说晚上要请我吃饭,有好消息告诉我。
我们来到了一家西餐厅,选了个角落坐下来,这儿很安静。A告诉我,他去找了张的妻子,请她帮忙配合治疗。张的妻子很同情他,没推辞。他俩复习了我给的小册子,作业完成得很好,直到作业七。换了张妻后,A的感觉不一样了,他说上一次和张妻上床的时候,只是想报复自己的妻子和张先生,没仔细地去品味张妻,这一次发现,张妻既性感又可人。与张妻在一起,A没有想自己的妻子,没有烦恼的压抑,治疗完成得很顺利。
回到家里,A与自己的妻子进行了几次性交,也成功了。
我问他为什么会想到张妻,A说我曾讲过替代配偶的事。在A的提示下,我想起好像在给A和A妻讲述七个作业时提起过,还提及了美国一部作品《圣床》。我的一句无意之言,竟为他的彻底治愈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治疗成功后,他与张的妻子相约不再见面,因为那样会让他背负更加沉重的心理负担,用他的话说就是:相见不如怀念。
那天,他为他的痊愈、我为这次治疗过程中得到的经验和教训而畅饮。毕竟,医生最大的满足是能看到自己的患者痊愈。
在A的病因中,我较早地接触到了一个词汇??“换妻”,可能是从那时起,我便对这个词汇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觉得换妻行为应该不具有什么积极意义。
近来网上由“一支独秀”撰写的两篇换妻的文章《艰难陈述》和《经历是流经裙边的水》,在社会上引起的轰动。这或许是她的真实经历,或许是她虚构的作品,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对她所写内容的关注。换妻行为是女性提出的,我统计过,响应者也多是女性,而男性反对谩骂者居多。或许我的观点会有失偏颇,但我依然认为,换妻是女性在对男权现实的过激反抗,是女性在嫉妒的驱使下,但又是在无奈之中的“自杀”式报复。姑且不论换妻行为中的谁是谁非,不论其是否触及了人类道德的底线,这种行为的本身就已经触及了人类生物本能的底线。自然界中,也少见不同的雄性与雌性间能够平和地相互享有性伙伴,难道惟独人类依靠所谓的智慧就可以超越这种生命的法则?
在这里,恐怕还要回顾一下人的两个属性:生物属性,即人是动物,在这个属性中,我们必须尊重生物本身的自然法则;社会属性,即任何人都不能脱离人的群体而独立存在,在这个属性中,我们必须尊重人类社会的规范与法则,即法律、道德观念等的制约。
人可以回顾历史,但不能回到历史。有时,我也能听到这样的言论:原始社会好,那时候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在性行为上为所欲为,但这样的遥想在现实面前不具有任何实际意义;人可以畅想未来,但不能提前地跨入未来。有时,人们在谈论着未来世界的科技发达,有一天,人们可以通过事先的设计,在“工厂”里制造出与愿望完全吻合的后代。两性间性行为更多地体现出娱乐功能,仿佛人类的性行为能够变得如交谊舞一样稀松平常和不受制约。
作为一个医生,我只能在医学的范畴中说话:混乱的性行为在获得感官刺激的同时,也会让人精神上迷厥,更不必说因此感染爱滋病等性疾病的可能有多大了。虽然,从进化论的角度上看,人类的性是具有求新性的。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希望与多个异性发生性行为。这种求新性是人乃至一切动物的本能。正因为有了这种本能,不同的异性个体之间才能够有机会结合,使物种的基因能够更快地、更有效地重新组合,为生物的进化提供了最大的可能。可人类与其他动物不同,是高度进化的动物,是这种与多个异性发生性行为的最大受益者,但正是这样高智慧的人类,又创造出了自己的文明。有人说一夫一妻制是对人的原始本能的摧残。一夫一妻对性并不残酷,并没有压抑性的求新性,在夫妻间同样可以找到很多提升新鲜感的方式和方法,再进一步,说得偏激些,要想得到新的性伴侣,可以离婚后再婚,但前提依旧是一夫一妻,至少是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会一直如此。
弗洛伊德总结得好:本我是在超我中得到自我的。本能的欲望是无限的,在追求本我的过程中但当你触犯了社会规则时,犯规者必将出局,因此,在超我的制约下膨胀的欲望是不可以没有限度的,自我是在对社会规则的高度适应之后,对本我的最大表达。
作为人类的一员,就必须接受文明的制约,来让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本能冲动受到合理的规范,否则一样会出现问题。
A的病例就能很好说明这一问题,他的勃起功能障碍的直接诱因是妻子找人借精子,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恐怕与他嫖妓后出现的心理压力不无关系,因为自觉亏心,才没能坚持阻止妻子的行为,又因为与张换妻,更加深了心理上的自责感,在寻求报复中又遭到新的报复,在寻求平衡中失衡。尽管他将病因完全地归结到了不能容忍妻子的行为上,但他的病应该是在这几重煎熬共同作用下获得的。
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是我们社会所倡导的人性化、和谐化的基本保障。我们社会在很多方面对人们追求幸福都是支持和保障的,但在性生活质量方面,的确还有很大的改善余地。
单纯从治疗的角度上讲,A的病例表明,在性行为治疗中,夫妻俩参与治疗无疗效的情况下,其他异性的参与应该是必要的。这决不是仅仅被A这一份病例所证实的,在国外,代配偶参与治疗性功能障碍,早已是一个成功的方法。只要这个代配偶是单身,他或她的所治疗的患者也是单身,这个治疗行为不伤害任何人的感情,就应该实事求是地面对。A的做法是否合适,我不好评价。但我觉得,在道德、法律涵盖下,还有人性中的原始烙印,需要我们正视与包容,当然,这里面有个度的问题。或许,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有资格充当道德法庭上的审判与挞伐者,但如果我们想到每个个例中的实际情况,宣判的锤子恐怕就不会像先前落下的那样迅疾。道理很简单,他们是病人或准病人,长期的负荷与压抑,会让他们的精神濒临崩溃的境地,我们应该有一点点悲悯之心。作为一个医生,每当面对他们的时候,我都能真切地感受到他们内心深处激烈的冲突与挣扎,我的能力所及,或许可以医治好他们外显的病症,但却不能预防他们心灵轨迹出现的偏差。说到这里,可能还会老生常谈地归结到“依靠全社会的力量,共同参与,共同努力”上来。可这样的呼吁却不能完全适用于特殊的性领域,虽然大智大慧的孔夫子早在两千几百年前就一语中的地说出了“食色性也”的大实话,可直到今天,我们还在努力地寻找区分什么可以接受、被宽容,什么必须要被遏止与棒喝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