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如秋天落叶之静美

    一叶知秋，但今年与以往不同，也许是温室效应的影响，满街大树上的叶子还没有明显的变黄，却被突如其来的寒流终结了树叶的绿色。深秋已经来临，初冬加快了脚步，也许我们习惯了随秋风翻飞的秋叶，漫天落下；也许我们见惯了被秋雨打落的秋叶，满地堆积。可是你注意过无风无雨的秋阳下，一片梧桐叶的飘落，仅此一片，你知道它是怎样飘落的吗 ？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骨外科朱瑜琪

    那一天，午后，阳光很好，湛蓝的天空上面只有丝丝的微云在游走。我在三村父母那里吃过午饭正缓缓地走回单位，一路欣赏着阳光下的美景，穿过四村一条斜径，抬头看到黄叶稀疏的梧桐，衬着蓝得十分纯粹的天，惬意无比。没有风，一切都很安静。

    走在稀疏的树影下，一抬头，猛然看到一片叶子，就是那与众不同的梧桐树的叶子，缓缓地，跳着舞，离开了生它养它的枝干，从我的头顶上，飘了下来。没有风，它走的也不是直线，而是以叶柄为圆心，绕着那个圆心，一圈一圈地旋转着，在阳光下，以与地面垂直的圆心线，旁若无人地跳舞。不像秋风中翻飞的秋叶，也没有秋雨打落的凄凉。你可以想象一下，蓝天，微云，绿草，黄叶，很好的阳光，稀疏的树影，还有一片叶子在起舞，那是一种怎样的情形啊？我曾尝试用世界上最精妙的词藻来形容，却未果。它没有一丝的矫揉造作，不带半点光艳妩媚，只是绝美，生命终结时的绝美！它没有半点留恋与不舍，它完全可以紧紧地扒着树枝，等到秋风萧瑟的时候再随着大多数同伴们一起飞翔，然后落下。但它去意已定，任何人都无法挽留，它知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世事无常，生老病死是自然的定律，于是从容地跟梧桐道别，用自己绝美的舞蹈，诠释了对生命的热爱。尽管是如此之美，却只是个悲剧！但仍有一种神圣的感觉笼罩着我，我只觉得天地间只有那一片叶子存在，太美了！简直是美的无法形容！

    几年来我的至亲有数人离我而去，先是我的二祖父，随后是我的外婆，还有我的二祖母和我的二叔，但他们的离开就像那片树叶，安然而静美，他们是在远离了现代医疗设备的干预，是在亲人们百般呵护和守候下静静地走的，走的是那样的安详，是那样的平静。其实生命总会消亡，它不过如树上的一枚叶子。是的，人的生命就像树上的叶子，那是一面面张扬生命的旗帜。叶子生命短促，从初绽到喷发新绿，凝浓滴翠，直至叶脉干涸，叶片枯萎，显得那么匆忙，飘落得那么无奈。但对于树而言，总是这么新芽催陈叶，陈叶恋树枝。其实我就是长辈们身后那片把他们催黄逼落的正绿得滋润的叶子呀，是他们给了我生命，而我却是命中注定在人生路上不断催其变老，最后又亲手埋葬了故去长辈的那个人啊。

    人在医院工作，见多了生老病死，自然对死亡就有了更深的感悟。因在医务科工作，就有更多的参与抢救的机会，虽多数病人经全力抢救会从死亡线上拉回，可抢救失败的无奈也是有的，持续的抢救也是我伴随病人离开的过程，虽不像无风无雨秋阳下的落叶那样悠闲，但那微弱生命信息的波动也时刻敲击着我的心灵，肢体的湿冷、瞳孔的散大都说明生命讯息全无，我无奈的整理着抢救设备，准备为他（她）作最后的擦洗，换上洁净的衣服送其上路，可家属怒目以对，粗暴地终止了我的动作，开始与参加抢救的医护人员大动干戈，他们甚至没有正眼看一下逝者！难道对故去的亲人一点敬畏也没有？！这是为什么？

    我认为，全世界，只有我一人，看到了那片树叶的生命之舞，绝无仅有的生命之舞。它把它热爱生命的心托付与我，虽然躯体已经拥抱了大地，可是那颗心不会失去，不会变质，那么完整，没有残缺，没有遗憾，始终是极致的美丽。夏天的时候，我还觉得那些树叶太夸张了，一层层长得浓密无比，都争先恐后的，唯恐见不到阳光。我当时觉得何必呢，反正都是要掉的。现在我终于明白，那是对生命的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