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手记:病人的眼神

 

       在工作的闲暇之余，偶尔也会保持着听歌的爱好。一直喜欢听蔡琴的歌，喜欢听那带着磁性的低音，其中又特别喜欢听她唱的“你的眼神”，浅吟低唱，每每令我陶醉。有时在想，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眼神会令蔡琴如此着迷……但从医多年的我可是见惯了来自病人的各色各样的眼神了。宁波市第六医院眼科袁建树

        最令我高兴和欣慰的是病人重见光明后流露出来的眼神。当从黑暗世界里走来的病人第一次被揭开敷在眼睛上的纱布，重新见到围在身边的亲人和医生时，病人所流露的是充满希望、重获新生和深深感恩的眼神，这种眼神最能让我感染。每当心身疲惫工作烦恼之时，只要眼前浮现出这种明亮清澈的患者眼神，顿时就让我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充满自豪，给自己的工作会注入无穷无尽的动力。随着工作时年的增加，虽然这种眼神也见得多了，但每每此时，都会给自己带来无言的喜悦，给自己一种新的感受。

        最让我倍感使命和压力的是病人渴望和期盼的眼神。那就是当一个病人为找你求医，辗转多次好不容易找到你时，从失神的眼睛流下热泪的眼神。这种眼神会让你倍感干眼科这份工作的神圣和肩头的压力。记得前年春季，一个平常的专家门诊日子，诊室里搀扶进来了一位年近八旬的徐老太，当她听到我的声音时，竟然一下子跪在了我面前，两行老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袁医生啊，今天我总算找到你了！”原来老太太是我原单位工作时的一位老病人，双眼得的是复杂性白内障和晚期青光眼，一只眼睛手术后成功复明了，另一眼睛又发病了，这二年老人的家人和本人通过各种渠道找我已不下十次，结果不得而终。最后还是孙子通过网上找到了我工作的地址。这一找就是二年多，徐老太太的眼病更严重了。望着眼前的这位老太太，我也不自觉地眼眶湿润了。“健康所系，性命相托”那种医生神圣感油然而生，一种无形的责任和压力让我窒息。从老人的眼神里，我仿佛读懂了“作为一名受人尊敬的眼科医生，我唯一要做的是更加为眼病患者尽心尽责，决不能辜负患者的那份渴望和信任的眼神！”

        最令人不自在的是病人的怀疑和误解的眼神。从医之初，刚初出茅庐的我在门诊时，经常会接触到病人那种疑惑甚至不信任的眼神，会让我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然而，也是从触摸到病人这种眼神的那一刻起，我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发愤努力，去赢得病人信任的目光。最近这几年，偶尔也会碰到这样的眼神。那是去年的一个夏天，一位患眼病多年的四十多岁独身女患者，为看自己的眼病，跑遍甬城的各家医院。做过无数次的检查，用掉了二万多元的药，一直没有结果，患者整夜失眠，性格也发生改变。一次打听到了我，就来这里门诊，经过检查，凭自己多年的经验，患者没有多大严重眼病，只是因患者眼睛的远视及隐性外斜而造成的视疲劳，就给她开上一些普通眼药并建议她配戴眼镜，当听到我告诉的诊断结果，她居然愤然立起身子，当场撕碎了我开出的药方，抛下一句“我候了一上午的门诊，你就开给我这十几块的药，还叫我戴眼镜，能治好我的病？没见过象你这样的眼科专家！”也不知怎的，一个月后她再一次坐在了我的诊室，面对生性多疑的她，我对她进行了耐心的心理疏导，并再一次细致地向她解释病情：“药不在贵，医不在多，只要对症就好，你就不妨试试看吧。”患者最后终于接受了我的治疗建议。当她第三次来到我的诊室，露出难得的笑容时，我终于舒了一口气。因为我知道：只要用心去做，病人怀疑的眼神是可以改变的。

        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是病人绝望无助的眼神。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作为一名医生，面对一个个即将失去光明的患者，你却无法给他有效的帮助，望着这一双双绝望无助的眼神，你将会是何等的心灵煎熬！这个时候你会真切地感受到我们医生是多么的渺小。记得一位来自四明山老区的小伙子，那年才19岁，因父母近亲结婚，生出的孩子从小就患上了先天性视网膜色素变性，从七岁起视力急剧下降，最后视力几乎只有微弱的光感。这种眼病至今为止是眼科的“绝症”。为看孩子的眼病父母带着他跑遍了半个中国，本来并不富裕的家庭一贫如洗，父母整天以泪洗面。一迈进眼科诊室，眼前这位端庄的小伙子，使劲睁大眼睑，转动着一双毫无注视目标的眼睛，仿佛在搜寻他内心深处的一丝光芒。在整个求诊过程中，他混沌的眼神始终在渴望到绝望之间徘徊。。。。。。而我给予他的，只能是编织的茫然希望和不忍的善意欺骗，但愿给他的心灵寄托一点点光明。

        眼科医生每天面对的是病人的一双双眼睛，从他们的不同的眼神里我慢慢领悟到了：光明是美好的，我愿做一名光明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