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8月,我从浙江大学医学院(原浙江医科大学)医学系毕业后,有幸与温州医学院的学子交换,来到温州医学院工作。我的大学同学都纷纷来信向我表示祝贺,他们羡慕我荣幸地分配到温州医学院并在国内著名外科学专家钱礼教授亲自创建的温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外科工作。尽管当时地处浙南沿海的温州,交通极不方便,出门只有“水路”一条,市政建设也十分落后,医院设施陈旧,医疗坏境较差,外地人在温州生活上也有诸多不便,但同学们的来信,却使我感到十分欣慰和自豪!不过也有美中不足:在我分配到温州医学院附属医院不久,甚至未能与钱礼教授谋面,钱教授却离开温州回杭州工作了,虽然我每天都在钱教授亲自创建的科室工作,但已不可能跟他查房和跟他手术了。1984年3月,恰逢钱礼教授编著的《腹部外科学》第二版出版之际,我们普外科的每位医师都荣幸地获得了《腹部外科学》这本专著,我们年轻医师特别崇拜钱礼教授,得到他的专著如获至宝,都把该书作为案头必备书,反复拜读,奉为腹部外科入门的“圣经”!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们这批普外科医师都是在钱礼教授的《腹部外科学》熏陶下不断成长的。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肝胆胰外科施红旗
第一次认识钱礼教授是在1985年的浙江省外科年会上,钱教授当时在会上对外科学领域的热点问题进行了深入浅出的阐述,对浙江省外科学的成就和存在的问题进行了精辟的点评,使我受益匪浅。会议期间,钱教授还谆谆告诫我们温州的参会代表:改革开放以来,温州的经济建设飞速发展了,但文化建设不能放松,特别是医学事业要更上一层楼,不要往“钱”看,而应向“前”看!勉励我们要多读书,多写论文,多参加学术会议。自从参加那次浙江省外科年会后,我对普外科的学习兴趣日渐浓厚,工作之余也开始练习写写论文。令人鼓舞的是我的第一篇论文《腹膜后血肿误诊为腹腔脏器伤的原因探讨》在1989年的浙江省外科年会上宣读并得到钱教授的鼓励,后来该论文被《实用外科杂志》录用发表。初次投稿论文被录用发表的喜悦,激发了我的写作热情,后来我又陆续写了几篇论文,其中《胃癌患者血液高凝状态的意义》和《创伤性腹腔内出血血液不凝机制的研究》两篇论文分别在1998年和1999年的浙江省外科年会宣读。正是这两篇论文为我提供了再次见到钱教授的难得好机会。记得1998年在湖州市召开的浙江省外科年会上,钱教授已是83岁高龄的耄耋老人,但仍思维敏捷,精神矍铄。他在会上告诉代表说,不久前他在美国探亲期间,在医学院图书馆阅读了大量的医学文献,发现美国临床医师采用十二指肠乳头切开治疗急性胰腺炎取得了良好疗效,故在会上钱教授极力倡导全省各大医院开展此项新技术,希望以此改善急性胰腺炎病人的疗效和预后。会上钱教授还向大家介绍了他的新作《手术风险性与得益率的评估》,他认为医乃仁术, 旨在治病救人, 应尽力救治有病之人, 医者应心存仁爱, 视病人如亲朋, 详细研究其病情, 并为其提供最佳的治疗方案。最后,在会议的闭幕式上,钱教授动情地回顾了自己一生的从医经历,原来这位受人尊敬和爱戴的老教授自幼就立志“不为良相为良医”,如今少年抱负终于修成正果!那时我对钱教授的仰慕和崇拜之情确实难以言表。
钱教授回杭州工作,我们平时都无缘相见,好在钱教授平易近人,虽身为我省外科学界的泰斗和国内著名的外科学专家,但他一贯视学生为亲人,对于学生的疑问总是能够耐心解惑,从不摆架子,可谓诲人不倦。我与钱教授曾经有过三次书信往来。第一次是在1989年5月,我当时写了一篇题为《胆石症伴脾功能亢进的外科治疗》的文章,因为自己参加工作不到六年,对这个题目既感兴趣,但又缺乏自信,所以我就壮着胆子将该文章寄给钱教授,恳请他给予审阅并提出宝贵修改意见,令我喜出望外的是,他收信后不久,就对该文章认真审阅、逐字逐句地细心修改,并于6月2日给我亲自写信,首先是对晚辈的夸奖和勉励,希望晚辈能持之以恒、锲而不舍,求得更大的进步!然后对晚辈的文章进行了详细精辟的剖析,指出文章“最大的一个缺点是脉络不清??罗列现象多,悟出其中的脉理者少”。要求晚辈抓住重点,从发病机制、病史与临床表现以及治疗三个方面重新改写文章。最后,他写到“我指出的不一定马上会得到你的同意,但你不妨按我的意见重新组织一下你的文章,两者比较,就可以看出期间的不同”。收到钱教授的亲笔来信后,我阅读再三,深受鼓舞和感动!那几天我都兴奋的睡不着觉,真没想到钱教授对晚辈是如此热情和厚爱!既中肯指出文章的缺点与问题,又充分理解晚辈的心情、不挫伤晚辈的自尊心。他那诲人不倦的大师风范跃然字里行间!我也不敢懈怠,白天上班,晚上修改文章,不出一月时间,我又再次将修改后的文章寄给尊敬的钱教授审阅,钱教授又一丝不苟地对文章进行了修改,于7月17日再次将文章寄回给我,并来信勉励我“持之以恒,必有所成”。后来,有感于钱教授的严谨治学作风,我对那篇文章几易其稿,终于在1992年第2期《浙江医学》上发表,并被评为1991-1992年度浙江省优秀论文三等奖。我与钱教授的第三次书信往来是在1995年6月,我再次请他审阅修改两篇文章,他仍在百忙之中挤时间给我修改文章并亲笔回信。时至今日,我一直都将钱教授的这些来信当作我最宝贵的精神财富,珍藏家中,铭记心间。
从1985年第一次认识钱教授以来,至今已有23个春秋,虽然我们见面不多,书信往来也少,但我们间的师生情谊却与日俱增。钱教授和蔼可亲的长者风范不断拉近我们间的距离。以前我在春节前也常常给他寄上一张贺年卡,祝贺他老人家节日快乐!他也常常寄贺卡给我。但在几年前,我发现他寄回给我的贺卡已不再是他的手迹,我觉得钱教授年事已高,行动可能有所不便,而他仍然坚持叫人代笔寄贺卡给我,这使晚辈觉得十分忐忑不安,为了不再给他老人家添麻烦,我就终止给他寄贺卡了。钱教授一向以“视后学如弟子, 视患者如亲朋”自勉,他也一向要求晚辈认认真真读书、扎扎实实做事。记得他主编的《现代普通外科》出版后,我科每人都拥有一册,当时科室曾专门派人前往杭州敬请钱教授为该书亲笔题词,钱教授都极力满足大家的要求,分别作了不同的题词。他给我的题词是:“学而时习之,一乐也!”可见他总是把学习当作是人生最快乐的一件大事。正是因为他有这种“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益求精的学习精神,在他年近九旬之际,还坚持在《临床误诊误治》2004 年5 月第5 期上发表了《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退出医坛后对青年医师的几点期望》一文。他在该文中“对青年医师说几句心里话,希望青年医师能从中得些实益,有利于自己的成才,更好地为病患服务”。他坦言:“无论青年医师还是著名专家在发表论文和专著中,论及某种病例时应对其过去的错误观点有自我否定的勇气,或不再重唱老调,因“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乃明智之举。而对自己的临床实践或科研成果作报道时,必须实事求是,切不可妄加夸大,乃至弄虚作假,自欺欺人。此乃欺世盗名,图谋私利,有昧天地良心之事,非学者之为”。一位年近九旬的老前辈、老专家和老学者,在他退出医坛颐养天年之时,却仍然时刻关心青年医师的成长,关心祖国医学事业的发展,而且还有否定自我、超越自我的勇气,这充分体现出钱礼教授“做人、做事、做学问”的大家风范!
自称“退出医坛”的钱教授虽已年逾九旬,但他仍与医学事业有不解之缘。2005年,当他的杰出学生张启瑜教授着手主编《钱礼腹部外科学》之际,老当益壮的钱教授又再度复出医坛,亲自担任《钱礼腹部外科学》的主审,并亲自撰写《腹部外科疾病的诊断思路与处理程序》和《外科疑难或危重病例合理处理的程序和方略》,继续为我国的外科事业作贡献。正如该书简介中说的:钱教授严谨治学,勤于思考,勇于实践,善于总结,其学术造诣深得同辈的好评和后学的敬仰!我深信,钱教授的治学精神将激励一代代医学晚辈的不断成长,钱教授的学术思想将成为温州医学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食粮。在温州医学院即将迎来建校五十华诞之际,我衷心祝愿钱教授身心安康!并期待他能参加温州医学院五十周年校庆大典,届时,再次目睹他的风采,再次聆听他的教诲,再次表达我的敬意!
(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 施红旗)
200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