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世血案，再次敲响挽救扭曲心灵的警示钟声

 

震惊世界的美国历史上最血腥的赵承熙校园枪击案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它的余波仍给世人造成很大的影响，再次留下许多令人深思而值得回味的问题，其中，最受人们关注的是如何帮助和挽救有心理障碍的人群。

我们注意到，事件发生后不久，美国人就将赵承熙也视为受害者而慰藉其家人的悲痛。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夏学銮分析：与前几年发生在我们国家类似的校园血案马加爵案相同的是“赵承熙和马加爵都具有典型的屈辱型人格，在内心不断受挫的状况下，心理失去平衡。由于未得到及时正确的疏导，导致长期埋藏在他内心仇恨的种子一触即发，最终演变成一场悲剧”。但很大不同的是，在血案悼念活动的一开始，美国人将赵承熙的墓碑与遇难者的墓碑并列着，接受着一样的悼念，学生们放飞33只气球，其中一只就是为了送别他的远行。如果以我们的传统思维考虑问题，把这样一个杀人狂也作为受害者去悼念和同情，看起来匪夷所思，不合常理，但我们从他们的留言中可以看到他们对这一事件的正确而深刻的认识，他们首先想到的是他是一位心理有病障的同学，在此之前他们为什么没有给与他更多地关爱而内疚：“你没能得到必要的帮助，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感到非常悲哀”； “今后如果看到像你一样的孩子，我会对他伸出双手，给予他勇气和力量，把他的人生变得更好”；“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太生你的气，不憎恨你。你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和安慰，对此我感到非常心痛。所有的爱都包含在这里…”，他们认为，如果社会能对患有心理障碍的他有更多的帮助，赵承熙说不定就不会残酷地伤害自己的同学了。上海仁济医院心内科毛家亮

是的，赵承熙也是一位受害者，是一位长期心理障碍得不到帮助和疏解，最后累积到顶点而骤然崩溃的受害者。让我们回放事件中赵承熙的表现和他的生长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可能会帮助我们来更近一步认识到事情的本质。

“我还注意到他的双眼。”一位血案中侥幸生存的同学事后回忆说，“这大概是最恐怖的。他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你几乎能从每个人的眼睛里读到一些东西，但是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这是一双被心灵的梦魇极度扭曲的眼睛，这个世界让他极度的憎恨，对他而言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疯狂行为源于他内心深处的仇恨，而仇恨来自他从小心理慢慢产生的障碍。人们在感慨这种仇恨心理可怕性的同时，更希望了解这种心理现象的发生原因，进而防范这类可怕的心理现象在自己身边发生！

仇恨心理，属于一种情绪反应，它往往是人在受到恶性刺激的同时因不能对抗或反抗而产生的一种不良的情绪体验，这种情绪体验含有强烈的不满、不服和深切的愤怒，并可在双方力量改变的情况下发生回报性的攻击行为。人在仇恨的情绪支配下，可将仇恨的对象视为敌手，甚至以一种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的方式进行报复。

同时，由于在人们的生活中，凡产生强烈情绪体验的事件都会给人留下深刻的记忆。这种深刻的“情绪记忆”又可使人的不良情绪体验保留相当长的时间，著名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中曾提出一种观点，即心理疾病“都执著于过去的某点，不知道自己如何去求得摆脱，以致与现在和将来都脱离了关系” 。 仇恨心理就属于这种执著于过去、因创伤而引起的一种心理障碍。

仇恨心理，形成源于一种伤害，本案就属于这类心理问题。23岁的赵承熙8岁时随家人移居美国，那时，他家的生活拮据，从小口齿不清的赵承熙很少与人沟通，性格变得孤僻而自我，上高中英语课时，每当老师让学生轮流朗读课文，赵承熙总是低着头。当老师告诉他，如果不朗读就要被评不及格时，他才用低沉、古怪的语调含糊不清地读课文。有一次，当他又用带口音的英语背课文时，班上同学都笑着指着他：“滚回家去吧！” 在同学的嘲笑和欺负下，赵承熙愈发变得不合群。性格缺陷和长期被忽视，使其变得越来越暴躁古怪，行为、心理也变得越来越极端。他念中学时，同学多为白人学生，其中不乏富家子弟。但他在基督教青年团体中经常受人欺凌，尤其是一些富人孩子。NBC电视台报道中说，在他自己的录像讲话中多处使用“怨恨”和“捣毁”等词汇，表明对富有阶层的强烈憎恶感。赵承熙在视频中说：“知道有人往脸上吐唾沫的滋味吗？知道把垃圾从嗓子里咽下去的滋味吗？知道自掘坟墓的滋味吗？”充满着对周围环境的强烈不满。 他接着说：“知道嘴被撕到两边耳朵的滋味吗？知道生生被火烧死的滋味吗？”然后高声说：“知道被侮辱并被钉到十字架上的滋味吗？知道为了观看的人的兴趣而流血死亡的滋味吗？”“你们让我痛苦，自己却很快乐，为了你们的快乐，我就像脑袋里长了癌一样痛苦，心脏四分五裂，到现在还在撕咬我的灵魂。”他将自己的遭遇归罪于富人子弟，他嘲讽似地说，“你们拥有了想要的任何东西，你们的奔驰汽车还不够吗，你们这些臭小子？你们的金项链还不够吗，你们这些势利鬼？你们的信托基金还不够吗？你们的伏特加和白兰地还不够吗？” 在他孤独痛苦的时候，他称自己为“问号”。他睡觉时要开着灯，经常在睡梦里呻吟、哀叹，有过自杀的想法。他还在宿舍墙上胡乱涂写着歌曲“闪耀”的歌词(给我一个指示／为我指明方向／告诉我向哪里看／告诉我会发现什么／哦，天堂，让你的光芒闪耀)。他在视频中阐明自己行为的正当性时说：“时间到了。今天就做。你们让我流血，把我逼进死胡同，使我别无选择。” “这是为了牺牲的我和我的孩子们、我的兄弟姐妹们做的。现在，你的手上沾满了洗不掉的血。”

这样因人格长期受到的伤害，因自尊在巨大贫富差距中的失落，使他对周围环境产生了强烈的不满，进而使他对整个社会充满了仇恨，产生扭曲的人格和心理障碍。从心理角度看，一些感到极度自卑的人可能会从能致人死命的武器上获得满足感，因为生杀予夺的“权力”让他们“克服”了自卑。这是一个患有严重的心理障碍的患者，他的心灵罹患重病，但不幸得是，和许多心理障碍患者一样，心理疾病往往不被他人或他自己视为“疾病”，所以，人们不会想到如何去改变或消除这种病态心理。赵承熙也同样没有意识到他的痛苦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他的心理疾病，我们的社会也同样没能帮助他认识到和治疗这种疾病，像一个肿瘤悄无声息生长最后发现时已无法挽回，要知道心理障碍是可以治疗的，就像我们对待肿瘤，我们要做的是如何早期发现，早期治疗，那么我们或许就可以避免类似的悲剧重演。

有这样一位患者，非常聪明也很敏感，但她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不能很好的适应周围环境，不能很好的与其他人沟通合作，她常常在生活和工作中有很多的不满情绪，影响她与其他人的交往，自己也常感到很痛苦。虽然工作很认真，本职工作也做得很好，但终因自己无法忍受这样的状态而辞职。辞职在家也没有让她感到很好的轻松，她仍时常感到胸闷气急，睡觉不好容易惊醒，甚至惊恐发作，她怀疑自己生了心脏疾病，但检查并没发现任何心脏问题，她本人和医生都深感不解。一次在一位有心理学背景的心脏科医生处就诊的过程中，医生发现她除有身体不适的情况外，还有很多对周围事件的消极想法和错误认识，对社会中许多的人和事充满着抱怨和不满，这容易使她产生一些过火的言行，从而常常造成她与周围环境的冲突，这更使她内心更加充满痛苦而对生活逐渐失去信心。医生首先帮她分析她的身体不适也可能是由于心理障碍产生，而不是通常认为的心脏疾病造成，同时再辅以抗焦虑抑郁的药物治疗，使患者的症状得以在较短的时间里缓解。在此基础上给与心理治疗，在进一步的咨询中了解到患者的童年非常压抑，父母的关系非常的不好，她的父亲非常严厉，印象中她从没有感受过父亲的温暖和关爱，父亲常常会无缘无故的责骂他们，她现在回想起她那时每次与父亲讲话都有战战兢兢的感觉，更谈不上交流，这使她在幼小的心灵中除了害怕和恐惧，还有愤恨。她说她在第一次住校的时候感觉是终于逃脱了令其窒息的家庭，节假日也不想回去。但学校的生活又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另外一面，当她看到了其他同学家庭的和睦快乐，这种反差又让她感到生活的不公和残酷，在她潜意识中有深深的自卑，所以，在以后的学习和工作中她也非常努力，以期获得她认为的幸福生活。虽然这种心态使她学有成就和工作出色，但她对她周围环境仍然充满着戒心和不安全感，害怕受到伤害，这是儿童时的不良经历影响她成人后对生活的应对模式，这以后发生的一些例问题以致最终导致该患者产生心理障碍也就不足为奇了。通过药物和心理分析等一系列治疗，患者理解了导致她疾病的原因，重新认识了自己，重新认识了生活，她的症状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压抑不满和失望抑郁的心理障碍发展到严重阶段可使患者产生两种投射：外投射，发泄和攻击，对他人和社会造成危害；内投射，自责和自残，严重导致自杀，而赵承熙案件中两者皆有。在我国，每年自杀未遂的人数达200万以上，自杀成功的人数达28万左右，在自杀人群中有一半以上是罹患各种精神疾病的患者。许多自杀患者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患了疾病，至死也不知道这种疾病是可以治疗的，如果他能得到心理医生的帮助，许多情况下他的痛苦是可以得到解脱的，他的死是可以避免的，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社会竞争和矛盾仍然是生活中一个长期存在的巨大挑战，我们每个人都很难置身度外，这是今天各种心理障碍流行的根源。二十一世纪是心理疾患的时代，但我们目前显然并没有充分准备好迎接这一挑战，如何消除社会对心理障碍的偏见，提高人们对心理障碍这种疾病的认识，帮助那些心理障碍患者摆脱心灵的痛苦将是我们广大医务工作者面临的重大课题，也是人类社会今后共同努力的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