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实习和工作已经近9年了,我经管的一个恶性脑膜瘤的中年女患也反反复复的手术了6次。始终都是我接管她,所以熟如一家。
每次住院时,她都会精心的修饰自己,让人感觉她只是一个漂亮的患者家属。她会很自信的对每一个人微笑,对自己的疾病丝毫没有恐惧。她用对生活的极度热情感染着每一个人。她会在手术苏醒时微笑着感谢大家,开玩笑说刚搂到飘宝却被麻醉师喊醒。吉林大学第一医院神经外科陈儇
为了让她保持漂亮的外貌,我们虽知道她会反复手术,仍然十分精细的给她植骨塑型。
年复一年,她的左侧肢体越来越不灵活了,检查时揭掉假发的她满头遍布的瘢痕和岁月及疾病折磨而累积的皱纹,让她苍老了许多。可是在检查完之后她还是会很快的以光鲜的一面出现在大家眼前。只是她越来越喜欢浓妆了。
她是幸福的,因为她有一个不离不弃的丈夫陪伴左右。他会开玩笑的说她就是他的宝马车。她是幸福的,因为她有一个学习优异的女儿,她陪在她的身边让她无比自豪。
一年前,她接受了第7次手术,术后我们的担心全部应验了。出现了顽固的脑脊液漏和头皮坏死。为此,我们不得不摘除了塑型用的人工颅骨,并进行了清创术。因此残留了一处非常恐怖的头皮缺损。
她无法佩戴假发了,这让她的眼里多了不易察觉的恐惧、绝望和对病房生活的厌倦。但是她还是会带着漂亮的帽子和得体的浓妆出现在病房,只是她的微笑不再自信了。
她的爱人工作异常繁忙起来,为了更多的挣钱好进行下一次手术,他明显的消瘦了,常常会穿着工地的制服匆匆探视又匆匆离开。8年的往来,他已经非常信任的将她托付给我们治疗,只是我们反而没有了自信。
她的女儿正值暑假,每天都陪着她来换药。只是她坐电梯,女儿走楼梯;她在前走,女儿低头跟在其后;她在换药室,她在病房。女儿不愿意和母亲同时出现在大家面前。这让她不安,让她难过,让她无法再自信的面对我这个老朋友。
这一天,她的爱人和女儿一同陪伴她来治疗,因为我提前通知他们她头皮坏死的范围我们已无更好对策。
依然盛装的她独自一人进了换药室,拆掉绷带后,她的眼泪已断珠而下。任我怎么安慰,她依然伤心欲绝。她似乎对生活没有了信心。
一位年长的护士进了换药室,轻声的安慰了一句:你有一个我们全科护士都羡慕的老公,还有一个很争气的女儿。她依然在哭泣,只是似乎有了依靠。护士带我静静离开,给她一个独自的空间,让她能够尽情的宣泄。
门口是她的焦急等待的爱人和女儿。我突然感觉应该说些什么。
“小姑娘,你有一个坚强漂亮的妈妈,我们每位大夫都很喜欢她,你应该以你有一个热爱生活的妈妈而骄傲。你的妈妈一直以你为自豪呢”
在女儿身边沉默的父亲爱抚着女儿的长发,他还是笨拙到不会言语,女儿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换药室破例的成为三个人眼泪崩溃的庇护所。
又一天,阳光格外的好。经反复会诊、咨询和论证,整形外科主任接待了一家三口。她又自信的盛装出现在我们面前,开心的用不方便的左手拉着微笑的女儿,形同一对姐妹。在她爱人的陪伴下,进行外科的后期换药治疗。
我长舒一口气,我们有时就是生活在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朋友家人的热心鼓励中。给生活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