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 惕 癌 症 的 过 度 治 疗

 

今年11月初，远在山东老家的某位领导通过老同学关系邀请我回故乡为他的父亲会诊，因早先有一胃癌病人从山东来广州找我看过，效果良好，所以这次又找到我帮忙看病。很快，对方预订了机票，抽周末休假的时间，我与老同学飞回济南。天公作美，天空缓缓地飘落起雪花，钩起我多少儿时温煦的记忆。思绪在风中不断地变幻，十几年前去广州上研究生时，父亲送给我一个笔记本，在扉页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老式的话：学好本领，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报效祖国，服务桑梓！如果能帮到病人，也算是对家乡尽一份力吧，我心中独想。回家的路越来越平坦，很快来到病人家，病人确诊直肠鳞状细胞癌，从山东到北京几大医院都看过了，做了一大堆的检查，抽血、PET-CT、MRI等等。病人当时情况是食欲差，很难吃下东西，情绪低落，拒绝再住院放疗。我了解到，病人在这半年时间，反复住院，经过手术、化疗、放疗的不间断“折腾”，可怜了74岁的老人，瘦了15斤、体质状况到了弱不禁风的田地，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他当领导的儿子对我说，老人家向他提出来想骑三轮车回到村子里转一圈，让邻居们看看他身体还好。再看治疗情况，肝内仅有一个7～9mm的结节，在没有明确病理性质的情况下就匆忙放疗，而且某医院还准备继续放疗，并说了若不放疗，“后果很严重”。按他的体质状况，再进行放疗可能真的抵抗不住了。我改用纯中药治疗，不到一周，胃口明显改善，精神体力状态明显好转，并问我下一步怎么办。我说中药汤剂，配合中成药治疗，待体质情况好转，看肿瘤病灶的情况，酌情口服化疗药，我几次调整了处方用手机发给他，到现在临床症状几乎消失。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肿瘤科张恩欣

    上面的讲述这个病人的遭遇，绝不是个别情况，我在医院日常工作中遇到的这种治疗现象还是比较普遍的，这种现象就属于癌症的过度治疗。包括美国临床肿瘤学会（ASCO）在内的美国九大医学组织对过度医疗下了一个简单的定义：过度医疗是指超过疾病实际需求的诊断和治疗的行为，包括过度检查和过度治疗。

    过度检查比较好理解，我想重点谈谈过度治疗。现代医学（也就是俗称的西医）对恶性肿瘤的治疗，始于19世纪末外科率先对癌症的“战斗”，也就是手术切除。之后，放射性物质的发现，开辟了抗癌的“另一战场”，也就是放疗，有些人俗称“电疗”。20世纪初，抗癌药物的使用，使古老的内科疗法（主要指化疗）“焕发第二春”，化疗是全身治疗手段，而手术和放疗是局部治疗方法，当前越来越强调肿瘤是一种全身性疾病，因此化疗“风靡”全球肿瘤病房也就不足为奇了。这就形成了西医学对付癌症的最主要三种手段，最一流的肿瘤学家也不可否认手术、放化疗提高了临床疗效。我想强调给大家的是“凡事有个度”，过犹不及，三种治疗方法也存在局限性。先说肿瘤外科治疗，如果切除范围太小，术后肿瘤复发机会就增加；手术范围越大，又导致病人器官功能丧失，生活质量下降，尤其对恶性肿瘤治疗中所采用的各种所谓“根治术”对身体和心理的创伤巨大。患恶性肿瘤以中老年人为多，手术危险性相对较大。另外，老年人常伴有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等，会影响手术的实施。然而，目前癌症患者中约70%～80%是中晚期患者，大多数失去早期手术根治的机会，多以放疗或化疗为主，化疗虽有一定的近期疗效，但常因伴有明显的毒副反应和副作用（恶心、呕吐、脱发、骨髓抑制、消瘦等等）而使患者的生存质量“直线下降”，这是由于抗癌药物对肿瘤细胞的选择性不强，也就是“敌我不分”，在杀伤肿瘤细胞的同时，对正常的组织细胞也有损伤作用。大多数化疗缓解期短，不能明显延长患者生存期。放射治疗肿瘤在消灭肿瘤同时，往往会对周围正常组织造成放射损伤，甚至严重的并发症（皮肤灼伤、唾液分液减少而口干、纤维化而张口困难等等）。现代医学以“缩小肿瘤”为目标，临床往往出现过度治疗，甚至出现“生命不息，化疗不止，死而后已”的悲剧。

怎样避免过度治疗呢？“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最理想的方法就是在应用上述治疗方法的同时辅以中医中药的方法。中医对肿瘤的治疗强调了一种“平衡理念”，通过整体调节、自我调节和双向调节扶助正气、提高免疫、抑制肿瘤，减少手术、化疗和放疗的副作用，从而达到阴阳平衡、临床康复的目的，这对巩固临床疗效大有裨益。20年前，我的导师、国内著名中医肿瘤学家周岱翰教授提出“带瘤生存”的观点，周教授认为，以杀灭肿瘤细胞为目标的西医治疗模式，对许多老年肿瘤病人并不适合，因为他们大多身体虚弱，并发症多且常伴有内脏功能的损害。此时应该选用最佳的个体化疗法，治疗的目的是减轻症状，改善生活质量，延长生存时间，实现“带瘤生存”。中医治癌的原理，一方面运用中药调理综合提高人体免疫力，有效识别和杀灭癌细胞，使癌细胞走向灭亡；另一方面可以诱导癌细胞向正常细胞分化，也就是说，癌细胞可以“改邪归正”。这些理念被临床广泛验证。

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中医药治疗肿瘤还被许多医生和患者认为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最后的决择“。如何正确看待中医药学的科学性呢？中国工程院副院长、第四军医大学校长樊代明院士指出：“中医药学的很多经验是人类几千年文明反复实践证明的，是一种复杂性系统科学。西医与中医的评价体系不同，我们不能因为无法用西医的理论解释中医，就简单粗暴地否定中医，这就好比不能用乒乓球的规则去规定和检验长跑运动员一样。对“癌症病人”应该理解为“得了癌症的人”，而不是“人得了个癌症”。着重点应放在人这个个体的整体上，而不是只重视其生理或病理变化的局部。因为得了同样一个癌，但人不一样，结局是不一样的。有的把癌切除了，甚至把患癌的器官都全切了，更甚者把周围的淋巴结无论有否转移都全扫光了，最后病人却死了；但有的病人癌未根治，甚至原封不动，人却活着，这叫带瘤生存。”

中医、西医的临床大家都认识到了西医治疗肿瘤的弊端和“带瘤生存”理念的意义，“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势必会对临床带来“天翻地覆”的影响。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肿瘤已进入多学科个体化治疗时代，中西医结合真是一种“双赢”的方法，我自己的门诊就有许多患者象高血压、糖尿病一样长期服药、带瘤生存。而也见到另外一些患者“病急乱投医”，跑遍了各大医院，接受所谓的积极治疗、新技术治疗，反而生存期更短，造成“人财两空”的人间悲剧！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反思与警醒。

2012年12月10日起，我被单位派到北京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挂职了，刚来北京就赶上一场雪，这几天不断接到广东、山东的患者打来的电话，下班的路上，踏着路边的积雪，我想到作为一名医生，必须分清你给你的病人制定的方案是“雪中送炭”，还是“雪上加霜”，才能避免癌症的过度治疗。这样说，又绝非是“杞人忧天”！

北京冬季的夜幕来得格外的快，车灯也亮得早，近看车水马龙，远望已万家灯火，寒气袭人，路上的行人却已少的可怜，“微斯人，吾与谁归”，我竖了竖衣领，加快步伐消失在三里屯街头的夜色中……

 

 

                                      2012年12月17于北京